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苏芷身上,看着她捏着那几根细得像头发丝似的银针,走向那个浑身冒黑气、眼看就要不行了的药王谷弟子。
有人觉得这姑娘疯了,有人觉得她是在哗众取宠,只有少数几个人,比如风不眠,眼神里除了惊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裴九霄在台下急得手心全是汗,心里把满天神佛都拜了一遍,只求苏芷别出事。
苏芷此刻却异常平静。
她走到担架前,那股阴寒污浊的秽气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窒息。
她屏住呼吸,体内那丝融合了“仁心回响”的星月之力缓缓流转,护住心脉,驱散不适。
“我需要烈酒,最烈的烧刀子。还有,干净的白布,越多越好。”
她头也不回地吩咐,声音清冷镇定。
立刻有药王谷弟子飞奔去取。
苏芷没闲着,她快速取出自己药箱里的金疮药和一种她特制的、能暂时封闭气血的药粉,洒在患者几处正在迅速溃烂的伤口周围,勉强延缓其蔓延速度。
她的手很稳,动作麻利,看得台上的几位长老微微颔首。
酒和白布很快送到。
苏芷将银针在烈酒中浸泡片刻,然后拿起一块白布,浸透烈酒,示意旁边的弟子。
“按住他,无论发生什么,不能让他乱动!”
几个健壮的弟子上前,死死按住不断抽搐的患者。
苏芷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
她出手了!
第一针,快如闪电,直刺患者头顶百会穴!
针尖刺入的瞬间,她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一丝精纯的星月之力顺着银针渡入,如同一点星火,投入了死寂的深渊。
患者身体猛地一僵,抽搐停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台下响起一片低呼。
苏芷毫不停顿,第二针,第三针……她下针极快,取的都是任督二脉上的要穴,每一针落下,都伴随着一丝星月之力的注入。
这不是简单的刺激穴位,而是在以一种玄妙的手法,引导、汇聚患者体内那几乎被秽气彻底压制的、微弱的先天阳气!
她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开始发白。
同时引导这么多穴位的阳气,还要精准控制每一丝星月之力的强度和流向,这对她的心神和灵力都是巨大的消耗。
这比给墨言驱散死气还要困难数倍!
墨言体内死气虽顽固,却相对“安静”,而此刻患者体内的秽气,却是狂暴而充满攻击性的!
“她在干什么?”
台下有人看不懂,低声议论。
“好像在……引气?”
“胡闹!病人已是油尽灯枯,再引气,不是加速死亡吗?”
风不眠却看得目不转睛,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理解苏芷的针法路数。
他隐约感觉到,苏芷用的,绝非寻常的引气法门,其中似乎蕴含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韵律和力量。
裴九霄更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眼睛死死盯着苏芷苍白的脸,恨不得冲上去替她。
当第九针,也是最后一针,刺入患者足底涌泉穴时,异变发生了!
患者原本蜡黄的皮肤,突然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尤其是胸腹部位,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而他四肢末端和那些溃烂的伤口处,原本弥漫的黑气骤然变得浓郁,如同沸腾的黑雾,拼命向外逸散,发出“嗤嗤”的声响,腥臭扑鼻!
“内燃!她真的做到了内燃!”
台上一位精通针法的长老失声惊呼,满脸的不可思议。
薛谷主也是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患者的变化。
苏芷此刻却到了最危险的关头!
她必须精确控制住这“内燃”的火候,既要保证足够的阳气能将秽气逼出,又不能过旺,否则患者残存的生机会被瞬间烧干!
她咬紧牙关,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针法的操控上,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能感觉到,自己渡入的星月之力正在被快速消耗,而那狂暴的秽气也在疯狂冲击着她的灵力封锁。
就在这时,她怀中那块一直安静的“引路石”,再次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短暂的提醒,而是持续不断的滚烫,仿佛在呼应着患者体内那阴寒的秽气!
怎么回事?苏芷心神微分。
就在这刹那的疏忽——
“噗!”
患者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腥臭的黑血,身体剧烈痉挛,胸口那个原本结痂的旧伤疤,“啵”一声轻响,骤然裂开,一股更加精纯、更加阴冷的黑气如同毒蛇般窜出,直扑近在咫尺的苏芷面门!
这变故太快!太突然!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小心!”
风不眠和裴九霄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苏芷瞳孔猛缩,下意识地想侧身躲避,但她此刻心神灵力几乎耗尽,身体僵硬,根本来不及!
眼看那缕精纯的黑气就要没入她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她怀中那块滚烫的引路石猛地一震,一股无形的、带着古老苍凉气息的波动骤然扩散开来!
那缕扑向苏芷的黑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猛地一滞,然后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扭曲着,竟调转方向,“嗖”地一下,重新钻回了患者胸口那道裂开的伤疤之中!
伤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只留下一道更深的暗红色痕迹。
而患者,在喷出那口黑血后,身体的抽搐停止了,皮肤上的潮红渐渐褪去。
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却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身上那些溃烂的伤口也不再蔓延,黑气也消散了大半。
显然,最凶险的关头过去了。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逆转惊呆了。
苏芷踉跄一步,差点软倒在地,幸好及时用银针支住了身体。
她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刚才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块引路石已经恢复了冰凉。
是它……救了自己?
它竟然能克制这种幽冥秽气?
薛谷主快步走下高台,来到担架前,亲自为弟子诊脉,片刻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苏芷的目光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
“秽气已去七分,性命保住了。”
他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寂静。
台下爆发出巨大的喧哗和议论!
“真的治好了?!”
“神乎其技!简直是神乎其技!”
“那黑气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跑回去了?”
“这白芷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裴九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激动得差点蹦起来,看着台上那个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脊背的身影,眼神亮得惊人。
风不眠看着苏芷,又看了看她下意识按住的胸口位置,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深沉的思索。
薛谷主示意弟子将情况稳定的患者抬下去继续调理,然后他转向苏芷,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白芷姑娘,救命之恩,药王谷铭记。此番终试,无论魁首属谁,那株‘千年血参’,药王谷都愿赠予姑娘,以表谢意。”
众人哗然!
谷主竟然直接许诺了千年血参!
苏芷强撑着站稳,微微欠身。
“谷主言重了,医者本分而已。”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那株血参。
薛谷主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台下众人,正要宣布终试结果。
突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不知从哪个角落幽幽传来。
“仙医传人……果然名不虚传。这份‘大礼’,我圣教记下了……”
声音飘忽不定,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圣教?魔教?!
所有人脸色大变!
苏芷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们……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