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初蹙着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偌大一个围场,轩王是怎么那么快就精准抓到了射伤她的人?
还一口气擒住两个?
就算真捉到了,又何至于当场处决?
只有她和沈淮之清楚——那支箭本是冲着他去的。
而只有她更清楚,当时放箭的,是两个人,并非一个。
除非……这两人本就是殿下的人,行动失败,反而被借她遇刺这个由头灭了口?
除此之外严初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欢竹瞧着严初那副苦思冥想的模样,就知道这小郡主还没琢磨明白。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忍住从昨晚盘旋到现在的疑问,轻声试探道:
“初初,你突然向沈大人提出和离……该不会是因为轩王殿下吧?”
“咳咳咳——”
严初正沉浸在自己缜密的推理中,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冷不丁被这句话呛得连连咳嗽,差点喘不过气。
“欢竹!怎么连你也这么想?”
“沈大人……也这么以为?”欢竹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
“我和轩王殿下根本毫无瓜葛!我想和离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严初急得恨不得当场指天发誓。
这怎么回事,明明长着嘴,却好像怎么也说不清了?
“既然不是因为他,那究竟是为了什么?”欢竹放柔了声音,眼底满是困惑,
“沈大人那般出众,待你又是真心实意的好……”
严初叹气。
他起杀心的时候,无人得见。
若真等到他将她做成人彘的那一日……她就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和沈大人之间……其实并无感情。与其这样互相拖着,不如早些放手,让他去寻真正适合他的人。”
欢竹静静地望着严初,许久没有说话。
真可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罢了,这小两口的事,终究得他们自己去悟。
欢竹不打算把话说得太透,有些心意,总要亲自感受才真切。
她转而轻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是轩王殿下对你单相思了?”
严初第一次觉得欢竹讲话竟能如此直白又骇人,简直不留半点余地。
她快哭了,
“我哎,我——臭名昭着,骄纵跋扈,相貌平平,还时常出入风月场所,召小倌,我这样的人怎会得轩王青睐?”
是个男的躲都来不及了吧。
要不说沈淮之想杀她呢,她就这么单单说出来都觉得自己很可恶。
“可是我认识的初初,明明很可爱,很讨人喜欢呀。”欢竹语气温柔却坚定,
“旁人看到的,难道就一定是真正的你吗?”
严初张了张嘴,却无从辩驳。
她很想说外人所见未必真实,可原主留下的这副烂摊子,桩桩件件都是铁打的事实,根本洗不白。
她只能干笑两声,硬着头皮接话:“倒也不算夸张……我本人确实还挺可爱的。”
“所以啊,轩王殿下对你有意,并非不可能。”欢竹语气愈发笃定,
“否则他为何为你动如此大的怒气,甚至亲自为你出头?”
乍一听,这逻辑似乎无懈可击。
但是!事实它就不是这样子的啊!
严初欲哭无泪,皇家的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两个都拿她当挡箭牌,她找谁说理去!
她突然觉得她也不是很爱听八卦了。
“好啦,看你还能这么生龙活虎地斗嘴,我就放心了。”
欢竹笑着揉了揉严初耷拉的小脑袋,“这几日安心养伤,快点好起来。我先回去啦。”
想到围猎结束后还得颠簸一整日的马车才能回府,她不禁担心这小郡主能不能扛得住。
“知道啦,放心吧。”
严初目送欢竹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整个人泄了气般瘫回床上。
这位轩王殿下,该不会是专程来给她拉仇恨的吧?
“咚咚咚——”
门口忽然传来几声沉稳的敲门声,打断了室内的寂静。
“郡主殿下,老奴是轩王殿下身边的李桂。”一道尖细却不失稳重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严初与小望舒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轩王身边的大太监怎么会突然来找她?她是不是还得赶紧行礼?
严初来不及细想,连忙示意小望舒去开门,自己则挣扎着想从床上起身。
“奴婢见过李公公。”小望舒赶忙行礼。
李桂一进门,就见严初正要下床,急忙上前虚扶阻拦:
“郡主万万不可,您身上有伤,好好歇着便是。”
“老奴此番前来,是奉殿下之命特来送些补品。”
话音未落,几个小太监便低着头,端着数个精致的锦盒鱼贯而入。
“殿下听闻郡主遇刺,深感痛心。”
“此番意外皆因围场戒备不周所致,殿下心中甚为愧疚。”
“特命老奴将这株千年雪莲和千年人参送来,望郡主好生调养,聊表殿下歉意与关怀。”
“多…多谢殿下关怀,只是这雪莲人参太过珍贵,小女实在受之有愧……”
严初下意识地便要推辞。
李桂脸上依旧堆着恭敬的笑意,语气却不容置疑:
“殿下赏下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殿下既觉得郡主您值得,那郡主便是千值万值。还请您莫要推辞,免得让老奴难做。”
这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是推拒不了了。
严初只得悄悄递了个眼色,让小望舒将礼盒接下。
随即又示意她从妆匣中取了一支沉甸甸的金簪,迅速塞入李桂手中。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么,宫里头来的,总得打点打点。
“有劳李公公特地跑这一趟,一点心意,请您喝杯茶。”
李桂手心一沉,那金簪的分量让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了几分。
他顺势将金簪纳入袖中,躬身道:
“郡主您太客气了,能为殿下和郡主办事,是老奴的福分。您好好将养着,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
说罢,他领着那群悄无声息的小太监们,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严初望着桌上那几个静静躺着的锦盒:
紫檀木匣泛着幽光,锦缎在阳光下流淌着暗纹,每一处精致都透着非同寻常的份量。
她心里像是被一团迷雾堵着,沉甸甸的,又理不出半点头绪。
这位轩王殿下,心思深沉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先是雷霆震怒为她出头,转眼又送来这般价值连城的厚赏……
这般大张旗鼓的“关怀”,背后藏的究竟是什么目的?
她可不相信天上会凭空掉下馅饼,尤其还是砸在她这个“臭名昭着”的郡主头上。
看来,无论如何,她都不得不去再去好好会一会这位心思难测的轩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