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的花瓣如琉璃般缓缓舒展，楚尘抱着林晚落在新生的枝桠上。时瑶从枝桠间跳下来，裙角扫过叶片上的露珠，晶莹的水珠滚落，在空中化作细碎的彩虹。她伸手戳了戳楚尘半透明的手腕，指尖穿过虚影时，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凝实。”时瑶转头看向世界树的主干，树皮上浮现出无数金色纹路，正顺着枝干流向他们，“世界树在帮你重塑肉身，但混沌的侵蚀太深，需要时间。”
林晚轻轻抚摸楚尘胸口的位置，那里的衣服还残留着血迹灼烧的焦痕。她的指尖触碰到楚尘皮肤时，一道淡绿色的光晕从接触点散开，楚尘顿时感觉胸腔里的灼痛感减轻了大半。
“我的灵力能中和混沌能量。”林晚抬头时，鬓角的木簪轻轻晃动，簪头的桃花木雕沾着一丝星光，“当年献祭时，我把一半灵力封在了灵魂碎片里，没想到真的能留到现在。”
楚尘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你现在……”
“我没事。”林晚笑着摇头，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灵魂碎片融合后，肉身也在慢慢恢复。只是时瑶她……”
时瑶正蹲在枝桠上数着叶片上的星纹，闻言回头吐了吐舌头：“我本来就是灵体状态，能跟着姐姐回来已经很好啦。”她晃了晃手腕，一道锁链的虚影从袖口闪过，“而且混沌被净化后，我的力量好像变强了呢。”
话音未落，树下传来沈星河的喊声。三人低头望去，只见沈星河正站在祈年殿的废墟上挥手，苏砚扶着萧墨长老站在他身边，燕离长老则举着罗盘，似乎在测算什么。世界树的根系正顺着废墟蔓延，在砖石缝隙里钻出嫩绿的新芽，其中一株甚至缠上了沈星河的剑鞘。
“下去看看吧。”楚尘揽住林晚的腰，灵力在脚下凝成一片光云。时瑶踩着光云的边缘，像只轻盈的雨燕，时不时伸手去够垂落的枝条。
落地时，苏砚突然红了眼眶，转身从行囊里翻出个油纸包：“这是你以前总爱吃的桂花糕，我想着说不定能用上……”纸包打开，里面的糕点已经有些受潮，但桂花的甜香依旧浓郁。
林晚拿起一块咬了小口，熟悉的味道让她眼眶发热：“还是苏砚你做的最好吃。”
“可不是嘛，当年某人总借着送药的名义来蹭糕吃。”沈星河打趣道，目光落在楚尘鬓角的白发上时，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些，“你体内的混沌余毒还没清干净，燕离长老说需要用世界树的晨露调和解药。”
燕离长老收起罗盘，指着东方的天际：“晨露要在第一缕阳光穿过树冠时收集，现在还有半个时辰。楚尘你先跟我来，我用巫族秘术帮你压制毒性。”
楚尘跟着长老走向世界树的主干，林晚想跟上去，却被苏砚拉住。苏砚从怀中掏出个绣着双生花的锦囊，里面装着半块玉佩——正是当年林晚送她的护身符。
“这个还给你。”苏砚将锦囊塞进林晚手里，指尖微微颤抖，“当年你说双生花同根而生，就算分开也能感知彼此的安危……我一直戴着它，总觉得你一定能回来。”
林晚捏着温润的玉佩，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雪夜。那时苏砚刚入巫族学医，总因为配错药材被师兄们嘲笑，是自己偷偷把母亲留下的护身符分了她一半，说这样就能得到先祖庇佑。
“其实当年献祭前，我去看过你。”林晚轻声道，“看见你在药庐里炼药，手法已经很熟练了，就没敢打扰。”
苏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这个傻子……”
两人正说着，时瑶突然跑过来，手里举着片巨大的叶子：“姐姐你看，这叶子上的纹路好奇怪。”叶片上的脉络竟是由金色符文组成，拼在一起恰好是巫族的守护咒。
沈星河走过来，用剑鞘轻轻敲了敲叶片，符文突然亮起，在地面投射出一幅完整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九处光点，其中八处已经亮起，只剩下西方的紫黑云团位置还是暗的。
“这是世界树显化的灵魂地图。”萧墨长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指着暗下去的光点，“楚玄的残魂虽然被灭，但混沌本源还没彻底清除，那里应该还残留着最后一丝邪气。”
林晚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暗点，突然想起灵魂碎片里的画面：楚玄在祭坛上用自己的血绘制传送阵，阵眼处嵌着块黑色晶石，晶石里隐约能看到无数痛苦的虚影在挣扎。
“那是混沌核心。”林晚的声音有些发颤，“楚玄用无数生灵的魂魄喂养它，只要核心还在，混沌就有可能卷土重来。”
沈星河握紧剑柄：“等楚尘恢复些，我们就去彻底摧毁它。”
“不用。”林晚摇头，指尖在地图上轻点，暗点周围突然浮现出细小的光丝，“世界树的根系已经顺着地脉蔓延到那里了，只要等晨露收集完，用晨露浇灌根系，就能让世界树的净化之力直达核心。”她抬头望向树冠，晨光正顺着枝叶的缝隙流淌下来，“楚尘说过，毁灭不是终点，新生才是。”
此时楚尘正坐在世界树的树洞里，燕离长老用骨针在他后心刺出七个血洞，黑色的血珠顺着针孔渗出，落在地面的符文阵里，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树洞里弥漫着草药的清香，楚尘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顺着脊椎游走，那些残留在经脉里的混沌能量正在被一点点逼出体外。
“你与世界树的联系比我想象中更深。”燕离长老捻起一根浸过晨露的药草，按在楚尘的百会穴上，“刚才施术时，树心的跳动与你的脉搏完全同步，这说明你已经成了世界树的共生体。”
楚尘想起灵魂碎片融合时的画面，世界树的光芒涌入体内时，他清晰地感知到这棵古树的记忆：从第一粒种子破土，到见证巫族兴衰，再到被混沌侵蚀时的痛苦……其中最清晰的，是林晚将灵魂碎片封入树心时，低声说的那句“等我回来”。
“它一直在等她。”楚尘轻声道。
“也是在等你。”燕离长老收起骨针，树洞里的符文阵突然亮起，将黑色血珠全部吸入地下，“双生血脉本就是世界树赋予巫族的馈赠，当年楚玄篡改血脉图谱，才让这份力量染上了混沌。现在你们回来了，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
话音刚落，洞外传来时瑶的呼喊：“楚尘哥哥，该收集晨露啦！”
楚尘走出树洞时，正看见林晚站在树冠最高处，晨光穿过她的白衣，在叶片上洒下细碎的金斑。她手里举着个玉瓶，正小心翼翼地收集凝结在叶尖的露珠，沈星河站在她身后，伸手护着她的腰，防止她被风吹得摇晃。
“这边的晨露最纯净。”林晚朝他招手，玉瓶里的露珠已经积了小半瓶，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光芒，“燕离长老说用这个调和解药，你的白发就能变回来了。”
楚尘飞身上前，落在她身边的枝桠上。晨露顺着叶片滑落，恰好滴在他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想起很多年前的清晨。那时他总偷偷爬上世界树，看林晚在树下练巫族的净化术，她的裙摆沾着露水，转身时会扬起一阵青草的香气。
“在想什么？”林晚将玉瓶递给他，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
“在想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楚尘接过玉瓶，晨露在瓶中轻轻晃动，“你穿着件蓝布裙，蹲在药圃里拔草，我还以为你是偷药材的小贼。”
“明明是你自己踩坏了我刚种下的当归！”林晚笑着捶了他一下，时瑶突然从下方的枝叶里钻出来，举着两朵刚摘的星花。
“姐姐你看，这花能发光呢！”星花的花瓣是半透明的，花心藏着颗小小的光球，时瑶将其中一朵别在林晚发间，“这样才好看。”
楚尘望着林晚鬓角的星花，突然想起时光镜里看到的未来画面。他伸手抚上她的发顶，轻声道：“等处理完混沌核心，我们就去游历大陆吧。你说过想去看看东海的鲛人岛，想去漠北的草原看星河……”
“好啊。”林晚靠在他肩头，晨露顺着叶片滴落，在两人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倒映着交织的身影，“还要带上时瑶，带上苏砚和沈星河，就像以前在巫族时那样，大家永远在一起。”
远处传来萧墨长老的呼喊，晨露收集完毕，可以开始调配解药了。楚尘牵着林晚的手往下走，时瑶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裙摆扫过的地方，新芽正破土而出。
沈星河站在树下，看着楚尘鬓角的白发在晨光中泛着银光，突然想起楚尘冲进紫黑云团前说的话。那时他说“晚晚还在等我”，语气里的坚定，让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总跟在林晚身后的小不点，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模样。
“解药配好后，我带你们去个地方。”沈星河突然开口，剑鞘上的新芽已经开出了细小的白花，“当年楚玄叛乱时，我在禁地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藏着巫族历代的手记，或许能找到让时瑶凝实肉身的方法。”
时瑶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时眼睛亮得惊人：“真的吗？我也能像姐姐一样，有真正的身体？”
“嗯。”沈星河点头，苏砚走过来，将一个药箱递给林晚，“里面是我新配的药膏，对修复经脉很有效。楚尘解毒时可能会疼，你帮他涂上吧。”
林晚接过药箱时，指尖触到箱底刻着的双生花印记，突然想起这是当年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箱。后来自己献祭前，把它送给了苏砚，没想到她一直珍藏着。
“我们走吧。”楚尘握住林晚的手，晨光穿过世界树的枝叶，在地面织成一张金色的网。众人沿着光网走向祈年殿的方向，身后的世界树突然轻轻摇曳，叶片碰撞的声音，像极了巫族古老的歌谣。
走到废墟边缘时，林晚突然停下脚步。她望着不远处的药庐，那里的石桌上还摆着个陶碗，碗里的药渣已经干硬，旁边的竹篮里却放着新鲜的薄荷——显然是有人经常来打理。
“是苏砚。”楚尘轻声道，“你不在的这些年，她每天都会来药庐坐会儿，说这里的药草只有闻着你的气息才能长好。”
林晚弯腰从石缝里摘下一株薄荷，叶片上的露珠沾在指尖，带着清冽的香气。她突然转身，朝苏砚跑去：“苏砚，我们一起去配药吧，我记得你最擅长提炼晨露里的精华了。”
苏砚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跟上：“还是你记性好，当年要不是你教我用蒸馏法提纯，我哪能练出那么好的药。”
两个女孩的笑声在废墟上回荡，沈星河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对楚尘说：“你说，等这里重建好了，该叫什么名字？”
楚尘望向正在抽新芽的世界树，树干上的符文正在缓缓流转，像是在记录新的故事。他想起林晚刚才说的话，轻声道：“就叫‘重华’吧，取重生与光华之意。”
时瑶趴在沈星河肩头，突然指着东方的天空：“快看！有好多鸟飞过来了！”只见无数彩色的飞鸟从云层里钻出，盘旋在世界树的上空，它们的羽毛沾着晨光，像是无数流动的宝石。
燕离长老翻开《血脉秘录》，在最后一页写下新的记录：“混沌初清，双生归位，世界树重焕生机。此日，当为巫族新历之始。”写完后，他抬头望向天空，飞鸟掠过的轨迹，恰好组成了巫族最古老的祈福图腾。
楚尘握紧手中的玉瓶，晨露在瓶中轻轻晃动。他知道，前路或许还有挑战，但只要身边的人都在，只要世界树还在生长，就一定能迎来真正的新生。就像那些从废墟里钻出的新芽，哪怕经历过最深的黑暗，也终将朝着阳光的方向，奋力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