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入那寂灭概念凝聚的门户,苏临只觉周身时空颠倒,法则紊乱,仿佛从有序的世界一步跨入了绝对的混沌。眼前不再是破碎的星辰,也不再是吞噬一切的黑洞,而是一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横贯于虚无之中的“河流”。
这河流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数细微到极致的、不断生灭的黑暗光点汇聚而成。每一粒光点,都仿佛是一个微缩宇宙从诞生到寂灭的全过程,蕴含着无尽的终结真意。它们流淌着,无声无息,却带着冲刷一切、埋葬万古的磅礴大势。
寂灭长河!
仅仅是站在河边,感受着那河流散发出的意蕴,苏临的寂灭星辰元婴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既带着一种朝圣般的敬畏,又充满了本能的渴望。他明白,这寂灭长河,便是寂灭之道的某种本源显化,是这仙府所能模拟出的、最接近寂灭大道本真的形态!
冷凝玉与冷云岫紧随其后踏入,两女甫一见到这条无声流淌的黑暗长河,便齐齐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云水镜光剧烈摇曳,仿佛风中残烛;冷云岫的琴音更是戛然而止,十指按在琴弦上,微微颤抖。
此地的寂灭道韵,比之外面的虚空强大了何止百倍!那不再是环境的侵蚀,而是大道的直接压迫!若非苏临第一时间将自身寂灭领域扩张到极致,勉强护住她们,恐怕她们在踏入此地的瞬间,便已道基崩毁,被同化为长河的一部分!
“紧守心神!观摩此河,对尔等之道亦有裨益!”苏临的声音凝重无比,他自身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寂灭之道在此地得到了印证与滋养,但同时,那长河中蕴含的、纯粹的“灭”之真意,也在不断冲击着他的认知,试图将他引向绝对虚无的歧途。
寂灭,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在终结中孕育新生的可能,是轮回不可或缺的一环。这是苏临一直秉持的道念。但眼前这条长河,展现出的却是更加原始、更加绝对、似乎不容任何“生”之概念存在的终结!
是顺从这绝对寂灭的感召,彻底融入长河,化身毁灭的使者?还是坚守己道,于寂灭中寻得那一线生机?
这,便是最终的考验!
苏临立于河边,闭上双眼,全部心神都沉入对寂灭长河的感悟之中。他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出,如同触角,轻轻触碰那流淌的黑暗光点。
刹那间,无数宇宙生灭的景象、文明兴衰的悲歌、星辰归墟的壮丽……种种蕴含着极致“灭”之真意的碎片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识海!他的道心在这信息的冲击下剧烈摇晃,仿佛随时可能迷失在这无尽的终结之中。
他看到了一个辉煌的修真文明,在巅峰时刻被无法理解的力量瞬间抹去,不留痕迹;他见证了一颗孕育了无数生命的古老星辰,最终坍缩成毫无生机的死星;他感受了强者登临绝顶后,面对岁月与虚无的深深绝望……
寂灭,似乎真的就是一切的终点,是无可抗拒的宿命。
一种大悲恸、大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他心底滋生。
“苏临!”
“苏道友!”
两声清叱几乎同时在他心神中响起!是冷凝玉与冷云岫!
尽管自身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两女见苏临气息波动剧烈,道心不稳,立刻不顾自身,强行催动法宝与琴音!
云水镜爆发出最后的清辉,不再映照外界,而是如同一面心镜,直接照向苏临的识海,映照出他内心深处那不曾磨灭的、对“生”的眷恋与执着,对守护之人的责任,对大道巅峰的向往!
冷云岫更是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古琴之上,琴弦震颤,发出泣血般的悲鸣!但这悲鸣之中,却蕴含着一股不屈不挠、逆天而上的坚韧意志!是《破阵乐》的残韵,是《清心问道》的余音,更是她自身道心的呐喊!
镜光定神,琴音唤心!
得此相助,苏临那几乎要沉沦的意识猛地一震!识海中,万象星辰塔爆发出镇压诸天的光芒,将那些涌入的负面信息与绝望情绪强行压下!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迷茫与绝望,而是无比的清明与坚定!
“我明白了!”他朗声开口,声音在这寂灭的河流边显得格外清晰,“寂灭,绝非终点!若寂灭是终,何来宇宙重生?若寂灭是果,何来万物起始?”
他伸手指向那无声流淌的黑暗长河:“你展现的,只是寂灭的表象,是过程,是力量!而非其全部真谛!真正的寂灭大道,应是灭度之后的新生,是归墟深处的萌芽,是终结亦是开始!”
“我心之寂灭,非为毁灭,而为超脱!非为终结,而为轮回!”
随着他道心的明悟与呐喊,他丹田内的寂灭星辰元婴骤然放射出万丈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在极致的黑暗中,孕育出了一点微不可查、却坚韧无比的——创生之光!
暗金色的元婴表面,开始浮现出更加复杂玄奥的纹路,既有星辰陨灭的轨迹,亦有万物萌发的生机!他的寂灭之道,在此刻得到了升华,触及到了“向死而生”的更高境界!
“轰隆——!”
仿佛被苏临的道念所引动,那原本平静流淌的寂灭长河,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无尽的黑暗光点汇聚,化作一只覆盖了整个视野的巨掌,带着埋葬诸天、终结纪元的恐怖意志,朝着苏临三人狠狠拍下!
这不是考验,而是……抹杀!
寂灭本源,似乎不容许任何“异端”道念的存在!
面对这仿佛能拍碎星辰、湮灭轮回的一掌,苏临眼中却毫无惧色,反而燃烧起熊熊战意!
“来的好!”
他长啸一声,不退反进,整个人与寂灭星辰元婴合二为一,化作一道撕裂永恒黑暗的暗金流光,主动迎向了那寂灭巨掌!
与此同时,他袖中的小周天量天尺自动飞出,悬浮于头顶,尺身星辉与琉璃清辉交织,引动四周寂灭之力,竟在瞬息间布下了一座简易却玄奥无比的“寂灭星辰大阵”,将冷凝玉与冷云岫护在阵眼之中!
“你们在此观摩,看我……破此寂灭!”
声音落下,暗金流光已与那寂灭巨掌轰然相撞!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只有两种不同寂灭真意的终极碰撞与交融!是臣服于绝对的终结,还是开创蕴含新生的寂灭?
答案,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