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疏言刚把手机调出飞行模式,一条推送就跳了出来:谢临川工作室官宣新礼服设计图,配文写着“为影后量身打造的荣耀之作”。他冷笑一声,点开图片放大,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转头看向副驾的岑知韫,“你看看这裙摆的褶子走向——像不像我们昨晚改的那个信号接收区布局?”
岑知韫凑过去看了一眼,眉毛一挑:“这不是借鉴,是连暗线位置都照搬。他该不会直接拿你的草稿描了一遍吧?”
“更巧的是。”程疏言打开邮箱,翻出一份三个月前的提交记录,“我这份原稿上传时间比他早了整整六周,区块链时间戳清清楚楚。还有,你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吗?他用的面料叫‘月影丝’,全球才二十米,全是我订的。”
岑知韫靠回座椅,语气冷了下来:“所以他连材料都买不到,只能照着图纸复制?这不就跟考试抄答案还不写自己名字一样?”
“区别是,”程疏言启动车子,“他以为有人撑腰,抄袭也能变成‘跨界合作’。”
外面还在下雨,车轮压过湿漉漉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他们一路开到老城区的设计园区,门口挂着“创意无界”的霓虹灯牌,闪得有点卡顿。谢临川的工作室在三楼,推门进去时,他正弯腰调试投影仪,听见动静猛地抬头,手一抖,遥控器掉在地上。
“你们怎么来了?”他弯腰捡起遥控器,声音有点紧。
程疏言没说话,直接把平板放在桌上,点开三张并列图:原始设计稿、面料采购凭证、谢临川发布的官宣图。
“解释一下?”他问。
谢临川盯着屏幕看了几秒,脸色慢慢变了,“这……这只是结构相似,设计圈里灵感撞车很正常。”
“正常?”岑知韫轻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第七道褶里面的那条暗线,跟你宣传视频里说的‘装饰性缝线’方向相反?它根本不是为了好看,是用来走信号的——你抄的时候,连它是干啥的都不知道吧?”
谢临川喉结动了动,没吭声。
程疏言往前一步,声音很稳:“我可以现在就联系组委会,调服务器里的加密原稿哈希值。也可以让面料商出来作证,证明这批料子从没卖给你。你觉得,等这些证据摆在听证会上,你还剩多少话说?”
空气好像一下子变重了,谢临川的手指抠着桌角,指节都泛白了。
“或者,”程疏言掏出手机,点了录音键,“你现在告诉我,是谁把设计图给你的?我不需要你立刻公开,但我想知道真相是怎么来的。”
谢临川猛地抬头:“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是故意来找我要说法的!”
“我是来确认细节的。”程疏言把手机往前推了推,“你说出来,和我查出来,性质不一样。”
岑知韫站在旁边,目光落在他头顶。那里浮着一层浓烈的橙红色光晕,边缘已经开始发黑——那是心虚到极点,快撑不住的表现。
几秒后,谢临川忽然笑了,笑声干涩:“是周砚之,三天前给我的。他说你马上要被指控窃密,根本顾不上一件礼服的设计权。只要我顶上去,吃下这波热度,明年新人奖就是我的。”
岑知韫挑眉:“他就这么肯定我会闭嘴?”
“他说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好,”谢临川低声,“还提了你妈的事……说那是突破口。”
岑知韫眼神一冷,没说话,但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程疏言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问:“他还答应你什么?”
“一个展览名额,两个国际评委推荐位。”谢临川苦笑,“他说,天才都是偷来的,我不算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你就信了?”岑知韫语气淡淡的,像在聊天气,“他给你一张图,你就敢往身上贴金?不怕哪天被人扒出来,连底裤都不剩?”
“你以为我想?”谢临川突然激动起来,“我爸一辈子都没拿过大奖,所有人都说他不如别人!我拼了命做出成绩,可没人看!直到周砚之出现,他说能帮我‘正名’——只要我配合一次,就够了!”
“然后呢?”程疏言看着他,“这次之后,下次呢?等你成了‘惯犯’,他随便甩锅给你,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谢临川僵住了,嘴唇动了动,最后颓然坐下。
程疏言关掉录音,合上平板:“谢谢。这段话,我会好好用。”
“你要干嘛?”谢临川猛地抬头,“别把我牵进去!我只是……只是按他说的做!”
“那你最好祈祷,”程疏言看着他,“他在法庭上也记得你是‘执行者’,而不是替罪羊。”
两人走出工作室时,雨已经停了。楼道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墙上几道裂纹,像谁随手画下的错题批注。
回到车上,岑知韫系好安全带,忽然问:“你真打算把这段录音加进证据包?”
“当然。”程疏言发动引擎,“之前我们只有技术证据和行为链,缺一个‘动机出口’。现在有了——周砚之不仅操控舆论,还在系统性地伪造成果、打压原创。谢临川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活子,而他的供述,正好证明这套玩法的存在。”
“可他要是反悔呢?回头说自己被逼的,录音不真实?”
“那就让他上庭对质。”程疏言笑了笑,“反正我们的原始文件、采购记录、时间戳都在。他可以撒谎,但数据不会。”
车子驶出园区,拐上主路。路边一家奶茶店正在搞促销,喇叭循环播放“第二杯半价”,有个穿校服的女孩举着手机自拍,背景音里全是粉丝群的尖叫。
岑知韫看了眼窗外,忽然说:“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其实挺羡慕我的?”
“谢临川?”程疏言侧头看了她一眼。
“嗯。明明有才华,却总觉得自己不够格,非要借别人的光才能被人看见。”她顿了顿,“就像有些人,宁愿被利用,也不敢相信自己本来就能赢。”
程疏言沉默了几秒,轻声道:“所以他选了最容易的路——抄作业。可他忘了,考试终归要自己交卷。”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心跳同步协议的例行提示:倒计时70:12:33,运行正常。
岑知韫低头看了眼手袋,硬盘静静躺着,和昨天一样,却又不太一样了——它装的东西,又多了一块拼图。
回到技术工作室,程疏言立刻把录音导入证据系统,拖进主时间轴,和之前的威胁录音、指纹日志、情绪光谱片段自动关联。屏幕右下角跳出提示:新增语音证据已加密备份,双硬盘同步完成。
“齐了。”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岑知韫站在控制台边,看着那一长串密密麻麻的时间节点,从礼服改制到信号埋设,从警方通报到谢临川认账,像一张慢慢收紧的网。
“接下来,就等他们自己撞上来?”她问。
“不。”程疏言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备注为“老王维修”的号码,“我们还得再加一道保险。”
他拨通电话:“王哥,那个中继模块,能不能做个更小的?我要缝进礼服内衬,确保信号不断。”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又要玩大的?行啊,不过得加钱——上次那个可是被电磁炉烧没了。”
“双倍。”程疏言说,“明天中午前能做好吗?”
“得看你诚心。”对方嘿嘿笑,“带杯芋圆波波来,我就通宵给你焊。”
挂了电话,岑知韫看着他:“你真打算把活证据缝身上?”
“不然呢?”他耸耸肩,“红毯现场变数太多,万一主设备被干扰,至少还有个‘黑匣子’记着全程。”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走过去,拉开手袋,把那枚银灰色的中继模块拿出来,轻轻放在工作台上。
“那今晚,”她看了他一眼,“咱们继续当熬夜搭子?”
“乐意之至。”他拿起焊接笔,吹了口气,“毕竟,谁让我们是‘最佳共犯组合’呢。”
灯光下,焊枪尖端泛起一点微蓝的火光,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