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灯光在茶几玻璃上映出微黄的影子。钟摆轻轻晃动，空气中却凝着一股压抑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
唐巍安站在窗边，背对着宋昭和瑞琪，良久才开口。
“我不同意。”
他语气沉稳，却掩不住一丝怒意，“也没人能逼你去赴险。”
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英国现在的局势你比谁都清楚。伦敦太危险了。而且这怎么看都像是个局，一个逼你赴任的局。”
“是啊，瑞琪。”母亲宋昭坐在沙发一角，眉眼微蹙，声音里透着担忧。
“报纸上一直都有报道，英国最近有很多袭击事件，所以才没有人愿意去伦敦。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瑞琪坐得笔直，双手端着凉透的茶。她没有急着回答，只是看着母亲，语气淡淡地开口：
“如果不是因为英国乱，哪轮得到我。”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随即投向父亲，眼神平静却倔强。
“如果不是因为乱，驻外办的秘书我都当不上。就算是个局，也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愿意去，才想让我顶上。”
“咱们家就是因为没有人在实权的位置上，才被人这么轻易拿捏。”
“驻外办事处的首席代表，那是正经的外交官员，是有升迁通道的。再往上，就是对外合作部。爷爷当年不就是在那里？”
“而且外务合作司不是说要在伦敦增设两个防卫巫师吗，如果局势进一步混乱，派驻人员也会被召回国的，哪儿就真的那么危险了……”
瑞琪话音未落，宋昭眼圈已经微红，抬手拭了眼角。
“那你和沈澄的事怎么办？”她低声问，语气里满是担忧。
客厅里忽然安静下来。
瑞琪低下头，把杯子放回茶几上，发出轻微地声响。她没有抬头，只是把手缓缓抽了回来，指尖有些僵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说：
“我会找机会跟师兄说清楚的。”
话说出口，她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北风穿过院墙，卷着灰尘和枯叶拍打窗棂，发出沉闷的声响。没人再说话，整座屋子都被风声填满。
……
一个星期之内，外务合作司就将唐瑞琪的名字提了上去。她身份清白、亲属关系简单，审查流程出奇顺利。再加上有人暗中推动，手续一路绿灯。
春节前，魔法部就正式发出了《任命函》，也向英国魔法部递送了正式照会。
东巫方面还提前派出两名干事和两位防卫巫师前往伦敦，作为前站组。
根据他们传回来的消息：华国驻办的选址很好，距离其他国家魔法部驻伦敦代表机构也不出两条街。
现在正是敏感时期，英方为了展现诚意，还派出傲罗在各国代表机构驻地附近进行不间断巡逻。
除此以外，那几条街上还加装了魔法屏障，无法幻影移形。
安全形势比预想的要好得多，唐家上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
沈家客厅里，炭炉噼啪作响，橘黄的火光映在落地窗上，屋外是一片雪色。沈澄从玄关进来时，还戴着未摘的围巾，耳尖冻得泛红。
“爸，妈，”他放下手套，语气有些迟疑，“瑞琪春节后就要去伦敦了。我在想，订婚的事情，能不能提前？在她出发前办了。”
沈澄的母亲叶知秋抬起头，神色明显一滞，几秒后才看向丈夫。沈致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神情晦暗。
叶知秋缓缓开口：“瑞琪就要常驻伦敦。你对这桩婚事……还抱有什么期待吗？”
沈澄皱眉：“当然。她只是被派驻出国，又不是不回来了。这和我们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叶知秋叹了一口气，把茶盏放下，语气带了几分劝解：
“当然有关系。你未来在部里立足，需要的是一位能常伴身边、帮你打理事务的贤内助。不是一个远在伦敦，只在节假日偶尔回国的……名义上的妻子。”
沈澄怔住，没想到母亲会用这样冷淡的措辞。
叶知秋的眼神变得复杂：“而且，最近部里已经有些风言风语……说瑞琪和赛尔温司长关系不一般。”
“妈！”沈澄的声音拔高了半度，带着明显的怒意，“你在说什么？！”
叶知秋没有回避，只轻轻摇头：“瑞琪的为人，我和你爸爸都是信得过的，她不是那样的孩子。但是……”
她顿了顿，叹息般低声道：“一个明知有危险，还顶住压力要走出国门、常驻外国的年轻人……哪怕她对你有感情，未来也注定了聚少离多。”
叶知秋看着儿子，语气变得坚决：“小澄，瑞琪已经在你和前途之间，选择了前途。”
“人生很长，如果你现在都不是她的第一选择，你们又如何共同面对未来漫长的生活？”
沈澄的脸色苍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却又无从反驳。
就在这时，沈致远忽然起身，神情冷峻：“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到此为止。”
……
华国春节假期之后，瑞琪如期到外务合作司报到，算是没有破外派之前要在司离“工作一段时间”的惯例。
她也确实在司里工作了——整整两个星期。别人的“工作一段时间”是指三年五载，而唐瑞琪的“工作一段时间”，是指十余天。
瑞琪的父母却始终放心不下。
任谁听说自己十九岁的女儿要常驻局势不稳的外国，独自赴任、肩负外交代表职务，都会难以安心。
于是，两人提出想陪她一起去伦敦，亲自确认英国的安全情况。
送家属赴任，这在对外合作司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但十九岁的首席驻外代表，同样也是史无前例。
为了不引起外界揣测，外务合作司特意拟了一份“驻英办事处联合工作机制调研”计划，将唐巍安与宋昭两人编入一个短期考察团中，安排了个可有可无的调研任务。
瑞麟一听父母和姐姐都要去伦敦，也吵着要去，被唐巍安一顿狠狠训斥：“什么都要凑热闹！你以为是去度假的？”
说完，转头就把儿子送去了老宅，托付给大哥唐巍弘夫妇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