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抱住瑞琪的那一刻，她几乎不敢呼吸。
一股熟悉的味道猛然包围住她——苦涩的魔药气息混合着墨水的绵柔，还有他身上如同潮湿木头般的气味。
瑞琪僵直着身体，贴着他微微颤抖的胸膛，那里的心跳急促而沉重，像擂鼓般撞击着她。
他的体温比她高许多。毫无预兆地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在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上撕开一个口子。
那一刻，温暖与绝望一同涌入，让她不知所措，连逃的方向都没有了。
她从没想过，他真的会回应她。
鼓起勇气问出那句话时，瑞琪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被拒绝，被冷声斥责，甚至是他转身就走。
可他没有拒绝。他抱住了她。
瑞琪怔怔地站着，许久，她才缓慢地抬起双臂，颤抖地环抱住他，像在碰触一场易碎的梦。
泪水终于止不住了。
她的脸贴在斯内普肩头，眼泪悄然决堤，浸湿了他深色的巫袍。
……
斯内普从未想过，瑞琪会这样直白地请求一个拥抱。
他不是不知道瑞琪喜欢他，也一直努力说服自己——那只是少女情窦初开的错觉，是一种会随时间散去的情感投射。
可是，当瑞琪慌乱地道歉时，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于理智，将她拥进了怀里。
她太瘦了，揽她在怀中时，斯内普甚至觉得她在颤抖，体温冰凉。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攫住，只想再抱紧一些，再多给她一点暖意。
可他凭什么？
他已经和纳西莎立下牢不可破咒，意味着他终将接替德拉科，去亲手杀死最伟大的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个注定要背负“弑师”骂名的罪人，又凭什么牵连她。
明日，瑞琪就要离开英国，而他也即将彻底堕入黑暗。
他给不了她任何未来，只能在这一刻，给她一个拥抱。
——这又何尝不是梅林对他的一点怜悯，斯内普苦涩地想。
……
瑞琪深吸了一口气，眼睫仍挂着未干的泪。她松开手，低头后退了半步，像一只受伤又倔强的小兽，逃回她那层名为“克制”的壳。
“谢谢您，斯内普教授。”
她低声说。
教授的称呼，将两人重新摆回原有的位置，宣告着瑞琪决意收起那一点贪恋和幻想，回到该走的路上，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回城堡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拉文克劳的休息室门口，斯内普终于开口：
“明天……我不能去送你。”
瑞琪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再见，斯内普教授。”
“再见，瑞琪。”
……
从伦敦飞往京市的麻瓜航班需要十个小时。
瑞琪在登机前已经连着好几晚没能睡个好觉。飞机起飞后，她靠在舷窗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醒来时，舱内已开始派发餐食，她勉强吃了些东西，才觉得身体稍微轻松了些。
航班落地之后，她在机场的卫生间里照了照镜子，然后悄悄施了个女巫常用的小咒语，消除了自己双眼的红肿和倦容，又稍作整理，才拎着行李走向到达通道。
出口处，父母和沈澄已经等候多时。
刚一走近，瑞琪便下意识地向母亲身后张望了一眼：“瑞麟呢？”
“瑞麟跟同学出去玩了。”她母亲宋昭笑着答道：再过几个月就十三了，越来越不好管。你这次回来得正好，作为姐姐，也该管管他了。”
一旁的沈澄听了，笑着打趣：“半大的小子，瑞琪哪有经验管？不如送到归真院去，不出半年就不爱折腾了。”
“他爸爸正逼着他学功课呢。”宋昭皱了皱眉，“都多大了，护阵还布得七零八落，占星更是一塌糊涂。”
车上，几人随口闲聊了一路。抵达祖宅时，日头已偏西。
依照往年的惯例，瑞琪回到京市之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先去老宅拜见祖父母。
祖母一如既往地慈爱，拉着她的手，从旅途辛劳到饮食作息，问了个遍，瑞琪也耐心答着，眼中泛着久别重逢的暖意。
和祖母闲话过家常后，祖父唐昭恒把她单独叫进书房，详细问起了她在英国的情况。
瑞琪在他对面坐下，将她在英国经历的诸多细节一一道来。从霍格沃茨的变动，到魔法部的局势，她尽量如实陈述。
唯独关于魂器和斯内普的部分，她只字未提。
唐昭恒一直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只偶尔抬手端茶，像是在听一份与自己关系不大的简报。
等瑞琪讲完，唐昭恒缓声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去你父亲那里也不太方便，我叫你大伯给你留意部里的职位空缺吧。”
“至于东巫魔药研究院那边，沈家也和我提过，但新编制短时间恐怕批不下来，我已经帮你婉拒了。既然你无意嫁入沈家，这人情也不宜越欠越多。”
“是。”瑞琪规矩地答道，“魔药研究院那边我也暂时不打算去了。韩院长本就是有主见的人，就算我进去，日子也未必好过。”
唐昭恒点了点头，神情颇为赞许。
瑞琪接着说：“大伯那边也不必麻烦了。我这个年纪，在国内还该在上学。现在就去要部里的编制，对大伯也是为难。”
她顿了顿，又道：“我想先回归真院，继续随师父修炼。还有就是……我想上家学，阵法和占星术我以前学得不多。”
“想上家学，有什么难的？”唐昭恒笑着说，“我跟你大伯说一声就是。”
说着，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缓缓开口：“这样吧，你现在没有收入，每个月让你祖母给你一笔生活费。这是我给你的，不必对你父母或其他人提起。”
瑞琪愣了一下，没有推辞，随即点头道谢。
钱财之物，总归用得上。多一点，也多一分底气。
窗外夜色渐浓，老宅深处灯火明灭，远远传来廊下晚风穿堂的声响。
京市的暑气尚未褪尽，知了声却已渐稀，像从前一样，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已经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