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琪与沈澄沿着黑湖岸边缓步而行,湖面覆着一层铅灰色波光,偶尔被风吹皱,远岸已渐渐隐没在暮色里。
湿凉的风夹着水汽拂来,带着几分静谧。
沈澄开口,声音低缓而郑重:“我已向邓布利多校长申请过了。你每周可以进一次禁林——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固定路线,而且必须在白天。”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每星期会给你寄新的安宁符。符咒用的墨水里加了夜灵液(Noctilix),斯内普教授给我的,能增强咒文稳定性。”
“我试过了,现在安宁符能撑整七天。镇魂剂……你可以用,但不能再滥用了。”
湖畔草地沉静下来,只有草尖在风中轻轻颤动。两人的脚步沿湖岸缓缓并行,波纹一圈圈追着他们的影子,暮色也悄然落下。
两人在黑湖边停下脚步,看一只乌羽鸟突地俯冲,从黑湖里拖出一条挣扎的银鱼,带出一圈细碎水纹,几息之间,重归沉静。
瑞琪这时才注意到,沈澄的发髻松了一缕,搭在肩头。
她指了指他的碎发。
沈澄微微侧目,随即蹲下身,低头等她整理,就像小时候在归真院时那样。
瑞琪抽出魔杖,轻轻一挥,他的长发乖顺地松开,又在空中重新盘起,动作利落而整齐。木簪飞起,稳稳插入发髻,角度刚刚好。
“怎么样,我棒不棒?”她收起魔杖,嘴角微翘,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不远处,斯内普静静站着,半隐在暮色之间。他没有靠近,也没有发出声响,只是看着那一幕,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转身离开,黑袍下摆在草地上扫出细碎的沙沙声,没入夜色中,毫无声息。
——
魔药课结束的钟声刚响,学生们陆续收拾课本和坩埚,准备离开地牢教室。
“唐小姐,留一下。”
斯内普站在讲台边,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学生们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快速收拾完离开,只剩瑞琪站在原地。
她走上前,垂手站定,表情平静。
斯内普低头翻着桌上的纸张,实际上并没有认真看。他的语气冷淡:“你知道五年级要考o.w.L.s考试。”
“知道。”
“你的魔药和草药成绩……”他顿了一下,“暂且不论。”
瑞琪没接话。她知道自己的成绩没有问题。
“但你以为就这样就够了吗?”他抬头,目光犀利,“你以为考试只有这两门?黑魔法防御课呢?魔咒课?变形术?”
“麦格教授说你在变形术上的实践并不稳定,尤其是复合结构的转化,依旧生硬。再这样下去,很难拿到E,更别说o。”
瑞琪稍稍皱了下眉。
“我还听说,”他继续,语气锋利,“你最近课余时间总是跟着那位访问学者到处晃悠。霍格沃茨是学校,不是郊游场所。你要真想散心,不如回家去,华国的山林想必更适合你。”
“邓布利多教授同意的,我在找适合打坐的地方。”瑞琪回答,语气里带着疑惑,她不明白斯内普为什么突然向她发难。
“你当然什么都有理由。”斯内普啪地合上讲义,冷声道,不过理由再多,o.w.L.s 的成绩不会替你开口说情。你要真有闲心,不如多练练变形术的基础咒——而不是帮别人整理头发。”
瑞琪怔了一下,并不争辩,轻声道:“我明白了。我会抓紧时间的。”
他眯起眼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冷冷吐出一句:“出去。”
瑞琪面无表情,转身离开。她的脚步并不快,像是不慌不忙地压着火气。
教室门合上的那一瞬,空气骤然安静。
斯内普低头收拾起桌上的一叠作业,手指却在纸页上停顿良久。墨迹在羽毛笔尖晕开,渗出一小片深色。
他吸了口气,笔尖在批改作业时划下的痕迹比平常更重,几乎要在纸面刻出印痕。
任何天赋都不该被情感分散。尤其是她。
走廊的空气冰凉,却没能压下瑞琪胸口那股被刺痛的热意。
才从医疗翼出来没几天,他就拿 o.w.L.s 的事来逼她。瑞琪不理解,也很委屈,修炼魂感力是救命的事,他竟还要责备她浪费时间。
她想不到斯内普为何突然发难,只能在心里给他找理由。毕竟在他眼里,她只是五感敏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魂感者。
想到这里,心口的怒意稍稍压下去一些。可脚步仍旧沉重。
——
沈澄在霍格沃茨已住了近十日。沈家与华国魔药研究院都在催他尽快归国,校方邀请函上的交流时间尚未结束,但眼见瑞琪的状态逐渐稳定,他决定提前返程。
离开前一日晚,地牢幽暗,石壁间油灯跳动。沈澄步履从容,带着瑞琪一同走向魔药办公室。
途中,他语气平稳认真:“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你在霍格沃茨,需要一位真正懂魔药的教授日常照拂。”
“我们这次,是去把你的情况告诉斯内普教授。”
他侧过脸看她一眼,似是察觉她的迟疑,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你觉得他过于严厉。但就我这几日和他接触来看,他是个极其严谨、也值得信任的人。我也问过邓布利多校长,他信任斯内普教授。”
沈澄话锋一转,语气更轻柔了些:“瑞琪,比起和蔼的好人,你更需要一位真正有能力,能在关键时刻处理你状况的成年人。”
瑞琪嗯了一声,低头不语。
魔药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斯内普已经在内,似是等候多时。见沈澄走入,他只是抬眼示意,神色如常。
但他视线落到沈澄身后的瑞琪时,眼底有一瞬间的波动,很快又隐去无痕。
沈澄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了瑞琪的魂感者体质,以及她入学以来几次波动的原因与应对措施。语调从容克制,却句句明晰。
他从长袍内抽出一本薄册,封皮早已翻得柔软,上面是瑞琪曾使用的几种魔药配方与调剂笔记,已译成英文。
“还请斯内普教授多加照拂。”
斯内普没有立刻回应。他接过册子,翻看了两页,放在书桌上。
片刻沉默后,斯内普抬眼看向瑞琪,那目光不再是课堂上的犀利,而是一种冷静而审慎的打量。
瑞琪心口微微一紧,那目光让她莫名生出一种被看穿的羞涩,她只好移开视线。
最终,斯内普只道:“我知道了。”
这一场短促的交谈里,瑞琪一句话也没说。她站在沈澄身旁,面色平静,却微不可察地收紧了指尖。
她并不完全认同沈澄将自己的体质如此详细地交代出去。魂感司的人曾对她说过,全华国的魂感者不足百人,这是万中无一的天赋。
在瑞琪心里,魂感力更像是一种病,一种随时可能让她昏厥、失控的负担。她不想让斯内普知道,不想在他眼里成了“病弱”的学生。
尽管……她已在关键时刻向他求助过不止一次。
理智告诉她,霍格沃茨的日子还有三年,若再出意外,不可能每次都让沈澄跨海而来。
这件事,沈澄也和母亲商议过,几乎是在代行母职。她自己……并没有太多决定权。
走出魔药办公室,潮湿的地牢走廊依旧昏暗,石壁上的灯火忽明忽暗,仿佛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压抑。
沈澄侧看了瑞琪一眼,察觉她神色不佳,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担心,万事有我。”
——
和来时一样,还是艾登·里德通过飞路网抵达魔药办公室,来接沈澄回去。
离别在即,沈澄将随身带来的药箱放到瑞琪怀里,神色如常,唇角却带着几分笑意:“我知道你有地方放魔药。”
瑞琪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巧克力,塞到他手里:“前几天忘了给你……路上吃。”
沈澄一怔,随即失笑,收下了。
就在这一瞬,站在一旁的斯内普目光冷冷一扫。
这种银色锡纸包裹的糖果他不可能认错——马尔福庄园的巧克力,唐瑞琪怎么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