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自动门滑开，清晨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带。阿明推着送货小车，小心翼翼地将一箱箱货物从仓库运到前场。他的动作比一个月前熟练了许多，不再磕磕绊绊，也不再需要林默的提醒就知道该把哪些商品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林默已经离开三天了。
第一天，阿明手忙脚乱。收银机卡纸，他不知道怎么处理；供应商来对账，他找不到单据；甚至连煮关东煮的高汤该放多少调料都拿不准。那天晚上关店时，他累得直接瘫坐在店门口，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第一次体会到独自负责一个店铺的压力。
但现在，第三天清晨，阿明已经能从容地应对早班的各项工作。他不仅记住了所有商品的价格和位置，还悄悄改良了货架陈列，把畅销品放在更容易拿取的位置。就连最难搞的刘阿姨——那个每天早晨都要来买特价鸡蛋还爱挑刺的老顾客，今天也破天荒地夸了他一句：“小伙子比以前能干多了。”
“谢谢阿姨。”阿明笑着递过找零，目送刘阿姨离开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林哥不在的这三天，他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昨天下午，有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来店里，说是要做市场调研，问了一大堆关于便利店营业时间、客流量的问题，但眼神总往储物间方向瞟。阿明按照林默教他的说辞应付了过去，说储物间只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平时都锁着。
还有那个总在对面咖啡馆坐着看报纸的男人，已经连续来了三天，每次都是一杯咖啡坐四个小时。阿明记得林默说过，真正看报纸的人不会每隔五分钟就抬头扫视一次店门口。
最让阿明不安的是今天凌晨补货时发现的异常。他在整理仓库时，发现最里侧的货架被人移动过，地面上有淡淡的鞋印——不是他和林默常穿的防滑鞋的纹路。
“林哥到底惹上什么麻烦了？”阿明一边擦拭收银台，一边暗自思忖。
下午两点，客流稀少。阿明按照惯例开始盘点库存。当他清点到香烟柜时，发现最里侧有一条中华烟的包装有些异常——封口处的透明胶带比正常的要宽一些。
他想起林默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阿明，要是哪天你发现店里的东西被动过，别声张，先告诉我。”
阿明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取下那条烟。重量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摇晃时能听到极轻微的异响。他仔细检查包装，在侧面发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他的心怦怦直跳。打开，还是不打开？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阿明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划开缝隙，里面除了十包香烟，还有一个用防水袋包裹的U盘。
U盘是普通的黑色，没有任何标识。阿明盯着它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把它重新藏好，将烟放回原处。他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但他确信这一定和林默最近的异常有关。
傍晚时分，王阿姨来接晚班。她是林默安排的“临时店长”，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妇女，但阿明注意到她点钞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店里的任何细微变化。
“今天没什么事吧？”王阿姨一边系围裙一边问，眼睛却扫视着店内的每个角落。
“都挺好的。”阿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U盘的事，“就是对面咖啡馆那个男人又来了。”
王阿姨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知道了。你回去路上小心点，最好绕开平时走的那条小巷。”
阿明心里一紧：“为什么？”
“施工，路灯坏了。”王阿姨轻描淡写地说，但眼神里的警示意味很明显。
下班后，阿明故意绕了远路回家。他边走边回想这三个月来在林默身边看到的点点滴滴：那些气质特殊的顾客、林默偶尔接到的神秘电话、储物间里偶尔传出的加密通讯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工作的这家便利店，可能远不止是卖商品那么简单。
回到家，阿明打开电脑，搜索“便利店 监控 安全”等关键词，想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在翻到第五页搜索结果时，他偶然点进了一个网络安全论坛，里面有个帖子在讨论“如何识别商业间谍行为”。
发帖人详细列举了各种伪装成顾客的监视者特征：长时间停留却很少购物、对店员过分感兴趣、经常更换着装但鞋子不变...每一条都和他这几天观察到的情况吻合。
阿明感到后背发凉。
第二天上班时，他特意提前了一个小时到店。在完成开店准备工作后，他做了一件从未做过的事——仔细检查店内的监控系统。
林默安装的监控系统很普通，四个摄像头分别覆盖出入口、收银台和两个主要货架区。但阿明在检查线路时，在储物间的天花板夹层里发现了另一个微型摄像头，它的线路没有连接到大堂的监控主机，而是通向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黑色小盒子。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个发现。
这一天的营业格外平静，平静得让人不安。昨天的西装男没有出现，对面咖啡馆看报纸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就连平时最吵闹的放学时段，店里也异常冷清。
晚上八点，阿明正在整理货架，店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林默先生的快递，需要签收。”快递员说。
阿明心里警铃大作——林默从来不用真名收快递。
“他不在，我帮他签吧。”阿明保持着镇定。
快递员摇摇头：“发件人指定必须本人签收。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可能要下周。”
快递员点点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储物间门口：“这里面是仓库吗？我们公司最近有仓储物流优化服务，要不要了解一下？”
“不用了，我们仓库很小，用不上。”阿明快步走到门前，挡住对方的视线。
快递员笑了笑，递过来一张名片：“那好吧。如果林先生回来，请让他联系我。”
阿明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公司名称，也没有联系人姓名。
快递员离开后，阿明立刻拨通了林默留给他的紧急号码——一部老式诺基亚手机，林默说只有在万分危急时才能使用。
电话响了五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林默压低的声音：“阿明？”
“林哥，刚才有个奇怪的快递员来找你，说是必须本人签收。他还想进储物间，被我拦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描述一下他的样子。”
“一米七五左右，偏瘦，左手虎口处有个蝎子纹身。”
“知道了。”林默的声音变得严肃，“阿明，你现在立刻关店，从后门离开。去中山路的如家酒店，用你的身份证开个房间住下，明天再回来开店。”
“林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别问，照做。记住，不要回住处，直接去酒店。到酒店后给我发个信息，用你新注册的那个邮箱。”
阿明还想再问，但电话已经被挂断。
他不敢怠慢，立刻按照林默的指示关闭店门，从后巷离开。在去酒店的路上，他特意换乘了三趟公交车，每次都从后门上车前门下，绕了很大一圈才到达目的地。
酒店房间里，阿明用新注册的邮箱给林默发了平安信息。五分钟后，他收到回复，只有一个句号。
那一晚，阿明几乎没有合眼。他躺在床上，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意中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而林默，这个平时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便利店店长，显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第二天清晨，阿明回到便利店。一切如常，仿佛昨夜的惊险从未发生。但他在收银台下方发现了一个用口红画的细小箭头——这是他和林默约定的安全信号，表示店铺已经被检查过，可以正常营业。
上午十点，王阿姨来上班时，特意多看了阿明几眼：“昨晚休息得好吗？”
“挺好的。”阿明若无其事地回答。
王阿姨点点头，不再多说。
下午清点库存时，阿明再次检查了那条中华烟。U盘还在原处，但他注意到烟盒的位置比昨天稍微偏移了几毫米。
有人动过它。
阿明不动声色地将U盘取出，藏在自己的鞋垫下面。他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但他确信这很重要——重要到有人不惜冒险来店里搜寻。
下班前，阿明在便利贴上面了一只简笔小猫——这是他和林默约定的另一个信号，表示“有异常，但已处理”。
贴好便利贴，他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的夕阳。
这三天，他学会了如何识别可疑人物，如何应对突发情况，如何保守秘密。更重要的是，他开始明白，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