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把车开出地库，阳光刺得他眯起眼。他右手还插在裤兜里，紧紧捏着那个U盘。它还在发热，像是刚从机器上拔下来一样。他没急着发动导航，而是靠在驾驶座上，回放刚才赵德柱拦他的那一幕。
那不是巧合。
对方站在电梯口，手里拿着文件，像是等了很久。
他知道我去了档案室。
他知道我和林夏一起离开。
可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
林夏不会说。她跟了我这么久，连被护士长骂偷吃螺蛳粉都没供出我，这点事她扛得住。监控室值班员更不可能，他连泡面都不敢多吃一桶，哪敢掺和这种事？唯一能对赵德柱通风报信的，只有张明。
齐砚舟点了根烟，没抽两口就掐灭了。医院门口禁烟，但他今天顾不上这些。他把车开进外科楼后面的临时车位，熄火下车，没走正门，绕到护士站后侧的小走廊。
他要看看张明在不在办公室。
护士站没人注意他。几个护士低头写记录，有人小声聊着下午的手术排班。齐砚舟贴着墙走到拐角，正好能看见张明办公室的门缝。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低的声音。
张明正在打电话。
他背对着门，左手摩挲着袖扣，肩膀绷得很紧。
听筒贴在耳边，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我已经说了，他拿到了东西。”
“……不光是赵德柱，再查下去就是你！”
“我不是帮你，我是自保。上次假药的事差点把我扯进去，这次我不想再当替死鬼。”
齐砚舟没再听下去。他转身退回自己办公室，顺手带上门。心跳很稳，手也没抖。他拉开抽屉，从一堆手术排班表底下翻出一个透明文件袋，把U盘塞进去，夹在两张纸质排班表中间，再放回原位。
做完这些，他坐下来，闭上眼。
预演开始。
不是手术，是人心。
他把自己换成张明，从医学院被揭发抄袭那天开始想。
那次我没告发他，是他先咬我的。
后来我调来江城，他以为能翻身，结果我还是压在他头上。
伪造病历失败，假药案暴露，王德发被抓——每一步都在把他往悬崖边推。
现在赵德柱也快倒了。
如果赵德柱出事，下一个就是他。
他唯一的活路，是投靠更大的势力。
刘振虎。
齐砚舟睁开眼，额头有点湿。他擦了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凉的。他看了眼电脑屏幕，登录内网系统，在搜索框输入“赵德柱 审批流水 2024”。
页面跳出来后，他没点开，直接退出账号，关机。
然后他起身，走出办公室，顺着楼梯往下走了一层，在消防通道的转角停下。这里有个旧式监控探头，对着走廊和几间主任办公室的门口。他摸出手机，打开医院内部监控App，调出自己办公室外的画面。
不到五分钟，张明出现了。
他穿着白大褂，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轻轻推开齐砚舟办公室的门。进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走向办公桌，拉开中间抽屉翻找。接着又打开电脑主机箱侧面，摸了一下USb接口，像是在检查有没有插过U盘。
齐砚舟在手机屏幕上看着这一切，嘴角动了下。
果然是你。
他收起手机，没回去抓人。现在揭穿他没用，反而会打草惊蛇。张明背后站着谁，才是关键。
与此同时，江城高尔夫俱乐部会所。
刘振虎刚挥完一杆，球飞得笔直，落进果岭边缘的沙坑。他没生气，只是放下球杆，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擦手。左手小指上的翡翠扳指在阳光下闪了下绿光。
手机响了。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张明的声音，比平时低半个调：“齐砚舟拿到了赵德柱的证据。U盘里有账目、审批记录，还有洗钱路径。他下一步，一定会查到您头上。”
刘振虎没问细节，也没追问证据真假。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挂断。
他走进会所包间，脱掉手套，坐在真皮沙发上。服务生端来一杯冰水，他没碰，直接拨通赵德柱的电话。
“齐砚舟手里有你的东西。”他说，“毁掉。现在。”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传来一声轻应：“明白。”
刘振虎挂了电话，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吞下。他又看了眼窗外的绿地，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三下，再拨通一个境外号码。
“备用方案启动。”他说，“随时准备接手医院项目。”
通话结束，他站起身，整理袖口。镜子里的男人脸很平静，眼神却像刀锋。
同一时间，市一院行政楼。
赵德柱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握着刚接完的手机。他盯着桌面，忽然抬手把茶杯砸在地上。瓷片和水溅了一地。
他按下内线：“叫老陈上来。”
五分钟后，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进门。赵德柱只说了一句：“今晚动手。把所有相关资料清掉，包括电脑备份和纸质档案。”
“要是有人拦呢？”黑夹克问。
“那就让他闭嘴。”赵德柱声音很低，“别留痕迹。”
黑夹克点头出去。赵德柱站起来，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加密硬盘放进公文包。这是他最后的退路。
而在外科楼，齐砚舟已经回到办公室。他没碰电脑，也没动抽屉里的排班表。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行政楼的方向。
那边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赵德柱的办公室也在其中。
他知道对方已经接到命令。
他也知道，今晚会有人去翻他的工位，甚至可能闯进档案室。
但他不怕。
U盘不在电脑里，也不在抽屉。
它现在躺在手术排班表中间，明天上午八点，会被送到手术室护士长手里——作为“下周重点手术备案材料”之一。
那里是全院监控最严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夕阳照进来，落在他的肩上。他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是交班的医生们在说笑。有人提起晚上的聚餐，有人抱怨食堂的菜太咸。
齐砚舟没笑，也没动。
他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枚银质听诊器项链。
然后他转身，打开台灯，拿起一份病历开始看。
门外，张明正从楼梯口走过。他抬头看了眼齐砚舟办公室的门牌，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