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长空市的天空灰蒙蒙的,不是阴天的那种灰,而是夹杂着不详暗红色和大量烟尘的、令人窒息的灰。
原本整洁的街道已然面目全非,如同被巨兽践踏过一般。
断裂的钢筋从扭曲的混凝土块中支棱出来,烧焦的汽车残骸堵塞了道路,几处火苗仍在顽强地舔舐着空气,发出噼啪的轻响。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焦糊味,以及一种……淡淡的、甜腥的、令人极其不适的气息——高浓度崩坏能特有的味道。
在这片宛如末日绘卷的废墟之上,一道白色的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狂奔。
琪亚娜·卡斯兰娜,此刻充分发挥了卡斯兰娜家非人的体能。
她湛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傻气,只剩下焦急和一丝懊恼。
她的右手……拎着一只明显是匆忙从床上抓起来、甚至还穿着印有吼姆图案睡衣的布洛妮娅。
布洛妮娅显然还没完全清醒,娇小的身体被琪亚娜像拎公文包一样拎在手里,随着奔跑的节奏一晃一晃,灰色的眼眸半眯着,脸上是罕见的茫然和生无可恋。
而琪亚娜的背上,则背着她的丈夫,乐识珞。
乐识珞的状况看起来更糟一些。他趴在琪亚娜背上,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脖子,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最为显眼的是,从他脖颈处蔓延开来的、如同碎裂瓷器般的暗紫色纹路,正透过睡衣的领口若隐若现——那是崩坏能侵蚀的痕迹。
“快点!再快点啊!琪亚娜!”乐识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和急迫,催促着身下的人肉坐骑。
“我在加速啦!这已经是最快了!”琪亚娜一边跑一边喘着气回应,同时灵活地跳过一截倒塌的电线杆。
“还有你!小矮子!别装死了!快用你的重装小兔看看哪条路能通到学校!地图肯定都废了!”
被拎着的布洛妮娅似乎终于从宕机状态恢复了一点运算能力,她闷闷地、带着一丝被吵醒的不悦开口。
“……布洛妮娅需要……更稳定的平台……进行环境扫描……”
“要什么稳定平台!我跑得不够稳吗?!”琪亚娜差点把她甩出去。
这一切的混乱,都要追溯到大约半小时前。
时间回到早上六点半。
临湖别墅的主卧内,阳光……好吧,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透过窗帘唤醒了乐识珞。唤醒他的是浑身仿佛被拆开重组过般的酸痛。
他迷迷糊糊地挣扎着,试图从琪亚娜那堪比八爪鱼的死亡缠绕中挣脱出来。这傻猫猫睡觉的功力真是与日俱增。
好不容易扒开她的胳膊腿,乐识珞揉着惺忪的睡眼,脚步虚浮地飘进浴室。他习惯性地拿起牙刷,抬头看向镜子——
然后,他僵住了。
镜子里,那个顶着乱糟糟黑发、一脸睡眠不足的少年,从脖颈到锁骨,甚至隐约能看到向胸口蔓延的地方,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暗紫色纹路。
乐识珞的睡意瞬间吓飞了。
他猛地撩起睡衣,果然,手臂、腰间……凡是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出现了同样的侵蚀纹路。
“……”乐识珞沉默了足足三秒。
他不是害怕,这玩意儿对他而言顶多算个“皮肤特效”加“全身肌肉酸痛debuff”,要不了命。他是在思考。
[崩坏能侵蚀纹路……只有在环境崩坏能浓度达到一定阈值,而我自身抗性不足以完全免疫时才会显现……]
[我现在的抗性虽然渣,但也不是空气中随便飘点崩坏能就会起反应的级别……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我艹!第三次大崩坏?!坏了!芽衣!!!”
乐识珞瞬间慌了神,什么优雅从容全丢到了九霄云外。
他像一阵风似的冲回卧室,冲到床边,直接把被子掀开,双手抓住琪亚娜裸露在睡衣外的肩膀,开始疯狂摇晃。
“琪亚娜!醒醒!快醒醒!出大事了!!”
“唔……阿珞……别闹……再睡五分钟……”琪亚娜嘟囔着,把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
“睡个屁啊!世界要毁灭了!芽衣要没了!”乐识珞急得口不择言,晃得更用力了。
琪亚娜被他晃得头晕,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一条缝,刚想抱怨,眼神就精准地捕捉到了乐识珞脖颈上那刺眼的紫色纹路。
“!!!”琪亚娜瞬间彻底清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也顾不上自己春光外泄,双手捧住乐识珞的脸,声音都变了调。
“阿珞!你的脖子!这……这是崩坏能侵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痛不痛?!”
她急得眼眶都红了,虽然知道自家老公体质特殊,这玩意儿大概率只是看着吓人,但关心则乱,看到这纹路她就本能地恐慌。
“我没事!死不了!就是有点酸疼!”乐识珞抓住她的手,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是环境!空气中的崩坏能浓度超标了!第三次大崩坏已经发生了!就在长空市!芽衣!芽衣有危险!我们必须马上去学校!”
“第三次崩坏?!”琪亚娜也傻了,“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还有段时间吗?!”
“蝴蝶效应!齐格飞!布洛妮娅!都是变数!我们太麻痹大意了!”乐识珞懊恼地捶了一下床垫,然后猛地跳下床,冲到窗边,“唰啦”一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原本应该看到的宁静湖景和远处城市轮廓,被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取代。不远处原本繁华的街道,此刻正冒着滚滚浓烟,断壁残垣清晰可见。
“……oK,”乐识珞看着那片废墟,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还真是一片废墟呢。”
琪亚娜也凑过来,看着窗外的景象,张大了嘴巴。
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震惊、懊悔,以及……一丝后知后觉的憨批气息。
他们光顾着过甜蜜小日子、斗斗可可利亚、逗逗布洛妮娅,却忘了最根本的危机——第三次崩坏,这个他们重生归来想要改变的核心悲剧,竟然因为他们的干预…或者说,因为他们这两只大扑棱蛾子,以另一种更猝不及防的方式提前降临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俩,一个仗着曾经是终焉律者,一个仗着血条厚,居然都忘了!!!
雷之律者觉醒初期,意识并不稳定,对芽衣本体的保护机制也未必完全启动!
万一芽衣的意识被律者意识冲击、或者被崩坏兽伤害……
“快快快!穿衣服!不对!随便套上就行!我去叫布洛妮娅!”乐识珞彻底慌了。
于是,就有了废墟街道上这狼狈狂奔的一幕。
“所以我们俩真是天下第一号大憨批!”琪亚娜一边跑一边痛心疾首地总结,“明明都知道剧情变了,还这么心大!”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找到芽衣要紧!”乐识珞伏在她背上,忍着全身酸痛,努力集中精神观察四周。
“希望还来得及……希望那个‘雷电女王’……真的像我们记得的那样……”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的焦虑。
而被琪亚娜拎在手里的布洛妮娅,此刻已经完全清醒。
她看着周围地狱般的景象,感受着空气中浓郁的崩坏能,一旁的重装小兔已经帮她戴上了探测器护目镜,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闪过。
[第三次崩坏提前爆发……目标雷电芽衣……生存概率急速下降……]
[母亲大人的计划…出现了重大偏差……]
[以及这两个“室友”……嗯,果然知道很多……布洛妮娅不知道的事情……]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乐识珞脖颈那片刺眼的紫色纹路上。
[这种程度的侵蚀反应……却只是“有点酸疼”……乐识珞……你到底是什么人?]
废墟之上,营救芽衣的紧急行动,就在这对憨批夫妇的事后懊恼和手忙脚乱中,仓促地开始了。
而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与记忆中相比还没那么严重,但也已经彻底化为崩坏地狱的长空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