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雪粒扑进帅帐，烛芯爆响，将云苏微的影子在帐布上扯得老长。
她盯着案头那半枚血玉，指节在腰间银针囊上轻轻叩了三下——这是她前世手术前的习惯性动作，每当要布下精密局网时，指腹触到金属的冷硬感，能让她的思路更清晰。
小桃。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药碾上的雪。
守在帐角的绿衣丫头立刻垂首上前，发间银铃随动作轻响：医卿大人。
去偏营药房。云苏微抽出半支狼毫，在药方笺上快速写了几个字，把阿青关在最里间的药橱后面，窗棂用铜丝缠三匝。
你带三个会武的药童轮班守着，他每顿吃的饭要过银簪，喝的水得先喂给笼里的雀儿。她顿了顿，笔尖在两字上重重一按，墨汁晕开个黑团，另外，你身上带的那串檀香珠......
小桃立刻摘下颈间串珠递上：这是老夫人临终前给的，奴婢从未离身。
很好。云苏微接过珠子，指尖在某颗泛着油光的檀木上一抠，一粒芝麻大的红色药粉落在掌心，把这颗珠子放回原处。
阿青要是敢动歪脑筋，闻到这味就该想起他师父是怎么被自己配的七日疯药折腾死的——她抬眼时眸中寒光一闪，他不是最敬他师父么？
我帮他重温旧情。
小桃捧着串珠退下时，帐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戌时三刻——
云苏微转身走向药炉，铜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药香混着松烟味在帐中弥漫。
她掀开炉边那盏青瓷熏炉的盖子，往里面添了撮淡紫色香灰——正是净心香的仿制品，却在最下层埋了系统空间里取出的致幻草粉末。
前世做神经外科实验时，她曾用这种草让实验犬把橡胶球当成骨头啃得鲜血淋漓，此刻混在香灰里，足够让潜伏的细作产生药炉下藏着密信的错觉。
的一声，她盖上炉盖，火漆印盒打开。
新拟的《主帅用药章程》在烛下泛着冷光，她提笔在亲煎、亲尝、亲送六个字上重重画了圈，又在末尾盖上字火漆印——这枚印是用系统里的钛钢特制的，除非用王水，否则根本刮不下来。
医卿大人。
帐外传来魏虎低沉的嗓音，云苏微抬头时已换了副温婉模样，将章程卷进竹筒：魏统领请进。
裹着寒气的身影掀帘而入，魏虎腰间的玄铁剑擦过帐钩，发出轻响。
他单膝点地：末将听令。
明日起，北境三军都要知道——云苏微指尖抚过竹筒上的冰裂纹，监国昨夜咳血三升，太医院的老陈头把着脉直摇头，说撑不过五日。
魏虎的喉结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惊色，很快压成肃然：末将这就去传。
需要往京城递信么？
云苏微从药囊里摸出块染了朱砂的丝帕，就说本医卿用了镇咳散，却止不住血，王爷今早还喊着要喝生母留的桂花酿——她顿了顿，轻笑一声，要带三分哭腔，让驿站的人听见。
魏虎领命退下时，帐外的雪下得更急了。
云苏微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幕里，转身从系统空间取出显影灯——这是前世的紫外线灯改装的，能让隐形墨水现形。
她摸出铁柱昨夜送来的空白信笺，往灯下一照，果不其然浮起一行小字：王毙可期，速启计划。
归灯......她念着这两个字，指尖在字上轻轻一戳，倒真是盼着他死呢。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神经毒素残留，建议替换成神经共振香粉】。
她挑眉，从空间里取出个小玉瓶，用银针挑了点淡金色粉末溶进墨汁——这种香粉能让接触者的脑电波与特定频率共振，简单来说，就是让收信人看到的每个字都会在记忆里自动三遍，想忘都忘不掉。
魏虎。她突然提高声音，帐外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末将在！
去把阿青的包袱取来。云苏微将信笺折好，塞进个涂了蜂蜡的竹筒，你扮成阿青的模样，在密室里写封粮草将尽，士气低迷，若三日内无援兵，恐生哗变的密信。
记住，手要抖，墨要晕，像极了被人拿刀架着写的。
魏虎接过竹筒时，指腹触到她掌心的香粉，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眼底闪过敬佩：末将这就去准备易容。
慢着。云苏微叫住他，从发间取下支珍珠簪子，把这个别在衣领里。簪子尾部嵌着粒极小的夜明珠，在暗处会发出幽蓝光芒，每到驿站换马时，让光漏出来半刻钟。
魏虎攥紧簪子，重重抱拳：末将明白。
雪夜更深时，帅帐的烛火忽明忽暗。
云苏微靠在案前打了个盹，迷迷糊糊间听见帐外传来铁器摩擦声——是铁柱巡夜的刀鞘碰在木桩上。
她猛地睁眼，就见铁柱掀帘进来，肩头落满雪，手里提着个被捆成粽子的杂役。
医卿大人！铁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这小子想翻阿青的包袱，被末将堵在药房后窗！
那杂役脸上涂着锅底灰，此刻被雪水一冲，露出半张青肿的脸。
他看见云苏微，立刻拼命摇头：我、我就是想找块药治冻疮！
真的！
云苏微起身绕着他走了两圈，系统提示音不断在脑海里响起：【心跳127次\/分，汗液中肾上腺素浓度超标】。
她突然伸手揪住他后颈的衣领，用力一扯——半枚血玉从他衣襟里掉出来，和之前在青铜鼎上发现的那半枚严丝合缝。
血玉配对成功。系统的机械音让她嘴角上扬，看来裴家军的细作，比我想的还急啊。
杂役的脸瞬间煞白，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大人饶命！
小的是被上头逼的，说只要递出信......
信呢？云苏微蹲下身，指尖捏住他下巴，你身上的信笺，是不是用隐形墨水写的？
杂役的瞳孔猛地收缩，云苏微笑了：别慌，我帮你把信送出去。她转向铁柱，把他嘴堵上，关到柴房。
记得在门口撒层石灰——她瞥向杂役不停抽搐的脚踝，他右脚小拇指骨折过，走路会往左边偏，石灰上留的脚印能帮我们认人。
铁柱领命拖走杂役后，云苏微回到案前，将复刻的密信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
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向夜空时，她望着它消失的方向低语：该收网了。
帝阁密室里，离玄烬半倚在檀木榻上，指尖把玩着片染血的香片。
烛火映得他眼尾的红痣像滴凝固的血，听见帐外传来信鸽的轻鸣，他抬手接住竹筒，展开信笺时唇角微扬。
福安啊福安。他的声音低得像蛇吐信子，你以为我在装病？
可你不知道，这七日散的毒，我从三年前就开始用冰魄草反养着脉。他翻身坐起，玄色蟒袍垂落如瀑，腰间的玄铁虎符在烛下泛着冷光，暗枭唤来。
檐下黑影一闪，个蒙着面的男子单膝跪地：属下在。
传令各道暗哨：凡接令者，皆录其形貌。离玄烬将信笺投入铜炉，火星噼啪间，二字化作灰烬，等他们凑齐七盏灯......他抬眼时眸中寒光暴涨，本王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掌灯人。
三日后的清晨，云苏微站在帅帐前，望着地图上标记的七个红点——那是魏虎传回的密报，京城派出的七批密使，正沿着不同路线向北境而来，每批都带着净心香。
系统突然震动，【情绪锚定升级——可识别群体性谎言波动】的提示让她闭眼凝神。
片刻后，她猛地睁眼，指尖重重敲在二字上：他们不是来杀他的......是来确认他还活着。
帐外的北风卷起雪粒，打在她脸上生疼。
云苏微抬头望向北方雪岭，只见云雾缭绕间，隐约有一队黑袍人踏月而行，领头者袖口绣着半盏残灯纹样，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铁柱！她转身大喊，声音里带着冷冽的笑意，去把库房那副漆黑棺椁抬出来。
铁柱应声而去时，她望着案头那半枚完整的血玉，指尖轻轻抚过纹路。
帐外的旌旗被风卷起，露出字帅旗的一角，在雪幕中猎猎作响。
北境的寒雾开始弥漫，帅帐外的棺椁被抬出来时，表面还凝着层薄霜，像极了一口等待装殓的......喜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