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府正厅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晃了晃，云苏微的指尖在泛黄的“初七施针日志”与御膳房膳食单间来回移动。
案头堆着三十年来所有皇子的诊疗记录，纸页边缘被她翻得卷起毛边。
“这里。”她突然按住膳食单某行，烛火映得眼尾微挑，“皇帝每日必用的安神蜜丸，自三年前起，蜂蜜产地从江南换到了漠北。”
站在她身侧的赵文修凑过来，喉结动了动：“属下查过，漠北蜂蜜味辛，本不适合入药。”
“不是蜂蜜的问题。”云苏微抽出另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味药材的配伍禁忌，“是掺在蜜里的‘忘忧散’——这味药能让人对近事模糊，长期服用会损伤心窍。”她指腹碾过膳食单上“王二牛”的签名字样，“供应蜜丸的老厨役王二牛，三年前被报落水身亡，可这单子上的字迹，分明和半年前的一模一样。”
正厅门帘被掀起的声响打断了她的话。
林问雪裹着一身血腥气跨进来，腰间的铜铃随动作轻响——那是她解剖时防止血液溅到衣襟的习惯。
她将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拍在桌上，指节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刚剖了具蛊毒流民的尸体，胃袋里藏的。”
云苏微拿起金箔对着烛火，只看到细密的纹路，“用系统试剂。”她低声道。
林问雪早有准备，从药囊里取出小瓷瓶，滴了两滴无色液体上去。
金箔上渐渐浮出一行小字，林问雪的声音跟着沉下来：“子时三刻，焚牒于井。”
云苏微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抓起案头的京城舆图，指尖在西苑废井处重重一按：“赵文修，立刻调玄甲军封锁全城废井，重点盯西苑这口。林姑娘，你跟我去。”她转身要走，又顿住，“让魏虎带一队人从侧门包抄，那些人要烧的，必是关键证据。”
子时三刻的风裹着寒意钻进衣领。
云苏微蹲在废井旁的老槐树上，透过枝叶缝隙看着下方——五个黑衣人抬着朱漆木箱，正往井边堆干柴。
为首者摸出火折子，火星溅在柴堆上，“噼啪”炸开。
“动手！”她低喝一声。
玄甲军的马蹄声撕裂夜色，魏虎的声音如雷：“肃疫司办案，放下东西！”
黑衣人像是早有准备，竟不逃反冲，腰间短刀泛着幽蓝光芒。
云苏微从树上跃下，药囊里的银针簌簌作响。
她避开一刀，反手扎向对方腕脉，却见那黑衣人突然咧嘴一笑，牙齿间闪过一抹黑芒——是毒囊。
“小心！”林问雪的警告晚了一步。
黑衣人咬碎毒囊的瞬间，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溃烂，连骨头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云苏微屏住呼吸冲过去，抢在火焰吞噬木箱前抽出半页残纸。
“丙寅年七月初七，七号体觉醒，施‘噬忆针’三次，终镇。”她念出字迹时，手在发抖。
残页右下角的印章还沾着未干的松香，分明是皇帝私印。
“这不可能。”林问雪的声音发颤，“皇帝怎么会对自己的儿子……”
“没有不可能。”云苏微将残页塞进怀里，抬头正撞进离玄烬的目光。
他不知何时立在井边，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翻卷，手中捏着半块烧焦的木牍，“母妃的陵墓被挖了。”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他们要《胎中录》原本，却遗落了这个。”
木牍背面的古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天枢启，万象灭。”
云苏微的指尖抚过那四个字，系统仓库突然发烫，意识里响起机械音：“检测到高危信息交汇，即将解锁‘帝王神经调控史’加密档案。”她转头看向皇宫方向，金瓦在夜色中泛着青灰，像头蛰伏的野兽。
“我们还能信谁？”她轻声问。
离玄烬伸手将她耳畔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沾着血渍的脸颊，“不用信别人。”他的呼吸扫过她额角，“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这江山，早晚换个姓。”
话音未落，乌云彻底遮住月光。
整座京城陷入黑暗，唯有七王府的灯笼仍亮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云苏微摸了摸怀里的残页，“丙寅年七月初七”几个字在指尖发烫——那是离玄烬的生辰。
王府密室的门在身后吱呀作响，烛火突然明了些。
云苏微将残页平铺在檀木案上，墨迹在火光中泛着暗红，像极了当年金殿里未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