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清没料到李怀德如此干脆，连暮色都遮不住他眼里的亮堂，带着几分迟疑追问：“真能进棉纺厂当大厨？我这岁数，他们能收？”
“您尽管放心！”李怀德拍着胸脯，语气斩钉截铁。他心里早有盘算，明儿一早就给棉纺厂厂长去电话——既卖对方个顺水人情，又能让何雨柱彻底记着这份好。“我明天一早就联系棉纺厂厂长，就说您是我举荐的三级厨师，保准下周就能上工。工资比普通厨子高一半，厂里还有福利房，一居室拎包就能住！就您这手艺，他们求都求不来。”他特意把待遇掰扯得清楚，就是要让何家父子感念这份情，这人情才算捞得扎实。
何大清彻底怔住了，两只手像是突然没了力气，攥在手里的旧布包“啪嗒”一声滑到了胳膊肘，里面装着的几个干硬馒头跟着晃了晃，他才如梦初醒般慌忙用另一只手死死抱住，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出了白印。路灯昏黄的光晕透过路边老槐树的枝叶，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能清晰看见他眼角的褶子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眶也泛起了红——他今儿一大早就揣着干粮出门，跑了大半个城找师兄弟打听营生，原本只盼着能在小饭馆做厨师的活计，混口饭吃就知足，压根没敢奢望能撞上棉纺厂大厨这样的铁饭碗！他猛地转过头，目光急切地投向站在身后的何雨柱，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眼里的欢喜和难以置信几乎要溢出来，顺着眼角的细纹往下淌。
何雨柱刚从轧钢厂食堂下班，身上还带着股饭菜的香气，瞧见父亲这副失了神又满是狂喜的模样，悬在心里好几天的石头总算稳稳落了地。之前他还一直担心父亲年纪大、又没门路，找工作会处处碰壁，现在看来真是多虑了。他转头望向李怀德，原本脸上客气的笑意淡了许多，眼神里多了几分实打实的感激，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恭敬了不少：“李哥，今天这事儿真是太谢谢您了，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话音刚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往前紧走两步，下意识地往四周扫了一眼，见没人路过，才压低声音凑到李怀德耳边说：“李哥，我还有件事想麻烦您。我有位师兄叫曾明远，跟我爸一样也是正经厨子出身，一手鲁菜做得地道，手艺半点不比我差，前阵子厂里裁员被裁了下来，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正急着找活儿干。您看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在咱们轧钢厂食堂给他也谋个岗位？哪怕是个副手也行。”
李怀德一听这话，当即爽快地摆了摆手，脸上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嘴里笑着应道：“这算多大点事儿！包在我身上！”心里却悄悄打起了精明的小算盘：没想到这一趟还能额外赚份人情，真是一举两得！他心里门儿清，何雨柱现在是轧钢厂食堂的副主任，手底下管着几百号工人的日常伙食，还得时不时应付领导的招待宴，本就忙得脚不沾地，如今又得帮自己筹措紧俏物资，确实需要个得力的帮手。要是把何雨柱的这位师兄招进来搭伙，既能替何雨柱分担不少工作，又能让他更感念自己的好，日后再想找他要物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念及此，李怀德挺了挺腰板，语气里透着十足的稳操胜券的底气：“咱厂食堂正好缺个副手，专门帮着打理红白案，后勤科的王主任前两天还跟我念叨这事儿呢。你让你师兄明天一早直接去轧钢厂后勤科找张主任报到，就说是我李怀德安排的，让王主任简单验下手艺——我估摸着以你师兄的本事，指定没问题，当场就能定下来上工。待遇你也放心，跟厂里干了五年以上的老厨子一个标准，基本工资加奖金，每月四十块钱稳稳当当的，错不了！”
何雨柱见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连报到时间、对接人都一并敲定了，连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心里瞬间松快了不少，压在心头的两块大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不仅父亲的工作有了稳妥的着落，连师傅临终前托付的、帮师兄找活儿的事也彻底办妥了，日后清明去给师傅上坟，总算能堂堂正正地跟师傅交代了。他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连连点头，激动地说道：“那可太谢谢您了，李哥！您真是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也帮我兑现了对师傅的承诺。我这就往曾明远家跑一趟，连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让他明儿一早就去厂里报到，绝对误不了事。对了李哥，我爸这边的工作，大概啥时候能有准信儿？他那人性子老实，没个准话夜里都睡不踏实。”
“你爸这边倒不急。”李怀德抬眼扫了扫天色，西边的最后一抹晚霞早已沉了下去，暮色像墨汁一样渐渐往四处蔓延开来，将路边的树木都染成了模糊的黑影。他心里打着精准的小算盘：何大清的工作得走棉纺厂的正式流程，填表格、走审批、定编制，这些都需要时间，正好借着这个时间差，让何雨柱多记着自己一份情，这份人情才显得更金贵。他刻意放缓了语气，耐着性子解释道：“棉纺厂那边得我回厂后跟厂长当面敲定，毕竟是招大厨，属于技术骨干岗，不是随便招个临时工那么简单。工资具体多少、福利房分在哪个楼栋、什么时候能拿钥匙，这些细节都得跟他一一落实明白，免得后续出岔子，让大叔空欢喜一场。”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让大叔明天先在家歇着，好好收拾收拾，养足精神。等我跟厂长那边对接妥帖，一有准信儿就立马给你们打电话，保准不耽误他上工。”他特意把流程说得详细透彻，既显得自己办事稳妥周到，又不动声色地暗指何大清的工作需要他额外费心周旋，让何家父子更记着他的这份恩情。
何雨柱认真地点了点头，把李怀德的话一字不落地牢牢记在心里，连眉头都舒展开了。他心里清楚，李怀德不仅帮自己兑现了对师傅的承诺，还特意考虑到父亲的心思，连福利房钥匙交接这种细节都想到了，这份心思比直接给好处更让人暖心。他暗自打定主意，以后李怀德要是再找自己要紧俏物资，就算是多跑几趟腿、多求几个人，也得尽最大努力给他凑齐了，绝不能辜负这份人情。
这时，李怀德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掏出纸笔，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快速写了一张纸条，然后双手递到何大清手里，叮嘱道：“这上面写着棉纺厂劳资科的联系电话，还有我的办公室电话，要是有啥急事，直接打这个电话找我就行。纸条下面写的是后续对接的注意事项，比如需要准备的证件、报到的大致流程，您可得收好了，别弄丢了。”
何大清双手接过纸条，指尖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微微发颤。他借着路灯的光，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确认上面的内容都记牢了，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叠了两折，又用手抚平了折痕，紧紧攥在手里捂了一会儿，才郑重地塞进贴身的衣兜，还用手在衣兜外面按了又按，仿佛那不是一张薄薄的纸条，而是沉甸甸的铁饭碗和一家人的希望。他抬起头，声音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李同志，真是太谢谢您了！我今天见完师兄弟，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蹲了半宿，烟抽了一多半，愁得头发都快白了，都快绝望了，没想到遇上了您。您不仅给我找了这么好的差事，连柱子答应他师傅要帮的师兄，明天都能上工，您这真是我们家的活菩萨啊！这份恩情，我们爷俩一辈子都忘不了！”
“大叔，您可别这么说，折煞我了。”李怀德连忙摆了摆手，又抬腕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指针已经指向晚上七点多了，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成，该适时离开——留些时间让何家父子慢慢琢磨这份人情，比自己说再多客套话都管用。“以后柱子要是有啥好货，比如稀罕的鸡蛋、精面粉、或者紧俏的布料，还得麻烦他多想着我点。时候不早了，天越来越黑，路上也不安全，我还得回厂跟棉纺厂厂长通个气，把您的事提前打个招呼，就先告辞了。”说罢，他转身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上了车，动作间透着上位者的从容不迫，发动汽车前，还特意摇下车窗，朝着何家父子喊了一句：“夜里风大，您爷俩快回家吧，别冻着了！”汽车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声，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渐渐消失在浓重的暮色里，直到车尾灯的光晕彻底融进远处的黑夜，再也看不见了，何雨柱和何大清才缓缓收回目光。
何大清依旧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那张纸条，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面，仿佛能感受到上面的字迹带来的温度，脸上的激动劲儿半点没减，嘴角一直不自觉地往上扬着。他抬手重重地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力道比平时大了不少，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般的感慨：“柱子，咱今儿真是撞上贵人了！这李同志为人真是爽快，不仅没推辞半分，还把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帖帖，连你师兄的活儿都一并落实了，这份恩情咱得记一辈子！以后他要是有啥用得着咱爷俩的地方，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咱也得尽全力帮人办好！”
何雨柱听着父亲的话，忍不住笑了笑，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和自信：“爸，您放宽心，李怀德跟我关系铁着呢。别的不说，就冲我平时总给他找些市面上难寻的鸡蛋、精面粉、甚至是稀缺的猪肉，他也得给我这个面子。别说这次帮您和马栓师兄找活儿，就算以后再找他要十个八个岗位名额，只要厂里有需求，他也得给我应下来。您别担心这份恩情报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咱慢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