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黑得像泼了墨。
沈知意贴着石壁挪步,指尖擦过潮湿的岩面,冷意顺着指腹爬上来。她没敢大口呼吸,生怕惊动那股在黑暗中缓缓逼近的东西。胎记还在烫,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片贴在皮肤上,一跳一跳地往骨头里钻。
“右侧三步。”萧景珩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进空气里,“石缝后面,有人。”
她眯眼,什么也看不见,只靠系统罗盘边缘残留的一点微光判断方位。那光忽明忽暗,跟快断气的萤火虫似的,勉强映出前方地面几道凸起的纹路。
下一秒,风动了。
不是自然的气流,是人跃出时带起的破空声。
沈知意本能抬手去护腰间的锦囊,可动作刚起,一道寒光已从侧上方劈下——耳钉形状的东西在半空拉长,瞬间化作软剑,精准挑开她腰带扣环。
“我操!”她怒吼。
饕餮锦囊飞出去的刹那,对方左手一扬,九十九根五颜六色的棒棒糖棍从怀里冲天而起,在空中排列成一根细长权杖,顶端尖锐如矛,直指她心口。
那人落地轻巧,单膝点地,右手持剑横挡胸前,左手指向权杖,动作标准得像排练过八百遍。他身形瘦削,指节泛白,右耳还晃着一枚没完全变回原形的耳钉,陨铁冷光一闪一闪。
“赵天罡?”沈知意冷笑,“狗系统派来的工具人终于上线了?”
赵天罡没答话,只是盯着那根悬浮的糖棍权杖,眼神发直,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在看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圣物。
“这是……献给三皇子的信物。”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每一根,都是你在不同地方签到后丢下的。我在刑场捡过你吐出来的糖棍,在冷宫墙角翻过你踩断的半截,在书院后巷扫过被雨泡烂的那一根……九十九次,一次不少。”
沈知意听得头皮发麻:“你有病吧?老子吃个糖还要被你当文物供起来?”
“你不懂。”他抬头,眼眶发红,“这是你活过的证明。你的气息、体温、唇印,全都留在上面。它们不该被扔进泥里,不该被风吹走。我要让它们重聚,成为力量的象征。”
他说完,双手合十,将权杖高举过顶,口中念念有词,像是某种仪式祷告。
沈知意正要扑上去抢,却被一股力道猛地往后一拽。回头一看,萧景珩已经站到她身前,左手缠着傀儡丝,银灰色的丝线如活蛇般窜出,瞬间缠住糖棍权杖中部,死死勒紧。
“你攒的不是战利品。”他嗓音冷得像冰,“是你主子差点死掉的每一刻。”
权杖剧烈震颤,彩色糖棍咔咔作响,仿佛承受不住某种无形压力。
赵天罡猛然睁眼:“放手!这是我的执念!是我的忠诚具现!”
“忠诚?”萧景珩嗤笑一声,手腕一抖,傀儡丝收紧,“你收集的,是她的命。她在乱葬岗签到时差点被鬼拖走,吐掉的糖棍沾着血;她在皇陵悟推演时高烧不退,随手扔的那根还粘着嘴角的皮屑;她在现代警局对峙杀手,咬碎的糖棍崩了牙……你把这些当宝贝,不如说是把她的狼狈做成标本,天天拿出来供着。”
赵天罡脸色变了:“闭嘴!你不配说这些!”
“我当然不配。”萧景珩冷笑,“但我至少知道,她活着的时候讨厌被人盯着吃东西,更讨厌有人偷偷捡她用过的垃圾。”
沈知意站在他身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那些被她随手丢弃的糖棍,原来早被人当成朝圣的遗物,一根根珍藏,拼成一把指向她心脏的武器。
荒谬得让人想笑。
可她笑不出来。
因为那根权杖真的在发光,彩色糖棍之间浮现出淡淡的记忆残影——她蹲在冷宫啃糖的画面、在刑部大牢吐出血沫的瞬间、在现代教室里被同学围攻时默默含糖镇定的模样……
全是她最狼狈的时刻。
“疯了。”她喃喃,“真他妈疯了。”
赵天罡双眼赤红:“只要能完成献礼,我就是最忠的奴仆!三皇子会看见我的价值!”
他说完,挥剑直冲而来,目标不是人,而是缠住权杖的傀儡丝——他要斩断束缚,让这件“信物”彻底觉醒。
沈知意反应极快,咬破舌尖强行提神,掌心凝聚罗盘残余能量,准备引爆糖棍中的记忆残留。只要炸开一段回忆,这诡异的共鸣就会中断。
可就在她发力的前一秒——
“【叮!!!】”
一道金光炸裂般从虚空中弹出,巨大到几乎填满整个通道的弹窗轰然砸落: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击败收集癖晚期”!】**
**【奖励:防秃头符x1(体验装)】**
**【温馨提示:偏执狂不可怕,就怕他们真能凑齐套装】**
弹窗实体化,带着物理重量,正中赵天罡面门。
“砰!”
他连人带剑仰面栽倒,后脑磕在石阶上发出闷响,权杖失去支撑,哗啦一声散成满地糖棍,滚得四处都是。
沈知意愣住:“……系统?”
萧景珩松开傀儡丝,喘了口气,手臂上的旧伤又渗出血来。他看了眼地上昏死的赵天罡,语气平静:“看来,你的咸鱼日常也被别人当史诗收藏了。”
“谁要他收藏啊!”她怒道,“搞得我像个行走的纪念品商店!”
她弯腰捡起锦囊,拍了拍灰塞回腰间,又顺手把几根滚到脚边的糖棍踢开。其中一根断成两截,露出内部空心的金属芯,像是某种微型存储器。
“难怪系统不让重复签到。”她嘀咕,“感情这些糖棍早被他改装成数据采集器了。”
萧景珩走过来,瞥了眼满地狼藉:“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抬头看向通道尽头,“前面蓝光还在,水声也没停。总不能在这儿给他办个追悼会。”
她迈步往前,脚步比刚才稳了许多。
萧景珩跟上,左手按住剧痛的伤口,右手悄悄将一根断裂的糖棍夹进袖口。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下行。
石阶依旧湿滑,空气越来越冷,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已经消失。只剩下水流声越来越清晰,前方幽蓝微光逐渐扩散,像是某种生物在深处静静呼吸。
沈知意忽然停下。
“怎么了?”萧景珩问。
她没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捡锦囊时,指尖似乎碰到了一根特别的糖棍——通体漆黑,不像其他那样花哨,尾端刻着一个极小的“沈”字。
她皱眉,转身想去找那根棍子。
可身后台阶上,只剩零星几根散落的彩色残骸,哪还有黑色的那一根?
她心头一跳。
再抬头时,前方蓝光忽然剧烈闪烁了一下。
像是一双眼睛,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