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还在吹,楼顶的碎石被气流卷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落下。沈知意靠在萧景珩怀里,意识刚从赵天罡的记忆回溯中抽离,指尖还残留着那根糖棍的触感。
她猛地睁眼。
“不对。”她一把推开萧景珩,翻身站起,“裂缝还没封。”
他没拦她,只是默默戴上手套,银发在风里晃了晃:“知道你要动手,所以一直没走。”
她低头看了眼掌心——那块刺青碎片仍在跳动,但节奏变了,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正在逼近的崩塌。远处天际线微微扭曲,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画面,一闪一颤。
裴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通道口,钢笔夹在耳后,手里摊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陈墨蹲在旁边烤炉边,红薯翻了个面,皮上刻的纹路正一点点发烫变红。
“两界缝子裂得比上次大。”陈墨头也不抬,“再不补,明天早高峰地铁都能穿到皇陵地宫。”
沈知意撸起袖子就往裂缝方向走,胎记突然灼热起来。她一脚踩上虚空边缘,整个人像陷进粘稠的泥潭,四肢都被无形之力拉扯。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硬扛。”萧景珩一把扣住她手腕,“刚才回溯耗神太多。”
“我不上谁上?”她反手甩开,却脚下一软差点跪倒。
话音未落,几缕黑雾从裂缝边缘渗出,缠上她的小腿。她咬牙掐住自己大腿内侧,用痛感逼清醒,抬手就是一道因果之力砸过去。光刃劈开黑雾,可不过三秒,那些残息又聚拢回来,还多了点熟悉的韵律——念《道德经》的调子。
“国师的咒印阴魂不散。”裴烬合上笔记本,走到她身后三步远的位置站定,“让我试试。”
他摘下手套,指尖轻点她后颈。
刹那间,无数画面冲进脑海:母亲在厨房煮汤、教室后排男生传纸条、穿越前最后一堂课老师讲《滕王阁序》……这些本该属于她的记忆,此刻却像洪水般冲击他的识海。
“停!”萧景珩一掌拍在他肩上,将人震退五步。
裴烬踉跄后退,脸色发白,手指僵直蜷曲,半天没恢复知觉。
“你的读心术现在碰我,等于直接撞上记忆乱流。”沈知意喘了口气,“别逞强。”
“那就按原计划。”萧景珩解下外套扔给陈墨,“帮我看着点她。”
他说完,抬手割破喉结下方的皮肤,鲜血顺着刺青纹路往下淌。那图腾仿佛活了一样,顺着血迹蔓延成符文链,一圈圈扩散向裂缝。
沈知意立刻反应过来:“你要用自己的血脉当锚点?”
“玄甲军千年前就是干这个的。”他声音冷得像铁,“镇界,护主,死战不退。”
她盯着他流血的脖子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按上去,掌心胎记爆发出金光。龙形印记盘旋而起,与他的血融合成螺旋光柱,轰然贯入虚空。
裂缝开始收缩。
可就在即将闭合的瞬间,残存的诅咒猛然反扑,黑雾化作无数细针扎进两人经脉。沈知意闷哼一声,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却被萧景珩一把拽住。
“别看那些回忆。”他在她耳边低喝,“你现在是谁,由你自己定。”
她闭了闭眼,舌尖传来血腥味——刚刚咬破的伤口还在流血。她借着痛感稳住神识,双手结印,青龙纹身化作光链绕体一周,随即甩出,牢牢锁住裂缝最后一道裂痕。
“错的因,断;乱的果,归!”
一声暴喝响彻夜空。
空间如镜面重拼,扭曲的天际线缓缓抚平,远处高楼屏幕上的流星雨预告戛然而止。整座城市仿佛松了口气,连风都安静下来。
沈知意瘫坐在地,呼吸急促。
萧景珩单膝跪在她旁边,脖颈伤口已经凝结,但脸色苍白得吓人。
“成了?”她抬头问。
“暂时。”裴烬走上前,掏出钢笔在空中虚画,“通道不稳定,得有个常驻连接机制,否则三天后还得裂。”
“那就建个永久的。”陈墨端着烤红薯走过来,把一块焦黑的皮剥下,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阵法纹路,“我这最后一个红薯,留着也是吃,不如烧了当启动器。”
他说完,把红薯皮扔进火堆。
火焰腾起金色符文,迅速升空,凝成一个圆形徽章:中央是旋转木马轮廓,外圈缠绕青龙与兵符纹路,缓缓旋转着悬停半空。
“以后叫啥名?”陈墨咧嘴一笑,“总不能叫‘跨时空滴滴打车联盟’吧。”
“天机盟。”沈知意撑着地面站起来,“既然系统选了我签到,那就让它留下点真东西。”
裴烬点头,钢笔尖轻点虚空,一幅双界叠影地图徐徐展开。现代街道与古代宫道交错重合,异能节点如星辰般标注其上。
“从此刻起,此图为盟约基石。”他收笔,“所有成员凭此行动,违者视为背叛。”
“仪式搞快点。”萧景珩突然开口,“我闻到一股铁锈混着檀香的味道,不是好兆头。”
没人接话,但所有人动作都加快了。
众人齐聚虹桥起点平台,望着那道横跨古今的光桥静静流转。陈墨从烤炉底下摸出四瓶汽水,一人塞了一瓶。
“敬活着的,也敬没活成的。”他举起瓶子。
三人跟着举起。
就在铝罐即将相碰的瞬间——
“叮!”
一道机械音突兀响起。
沈知意浑身一僵。
那声音她太熟了,熟悉到骨子里。可系统早就消散,融入指环与项链,不会再发声。
“恭喜宿主达成hE结局!”弹幕式提示音飘在半空,带着熟悉的颜文字:(?w?)
“检测到新世界线……加载中——”
画面剧烈抖动,像是老式投影仪接触不良。
然后,一切静止。
三秒。
五秒。
十秒。
所有人都没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突然,一道轻笑划破寂静。
“骗你们的~”
声音娇俏,尾音上扬,带着几分戏谑,几分阴冷。
沈知意猛地抬头。
萧景珩瞬间挡在她身前,瞳孔泛金,掌心冰锥已凝成形。
裴烬后退半步,钢笔滑入指间,眼神死死盯住虚空某处。
陈墨默默把拖把横在身前,火堆里的红薯灰噗地炸了一下。
那笑声又响了一次,这次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贴着耳朵说悄悄话。
“你以为宋清欢真的死了吗?”
“你以为赵天罡收集的只是糖棍吗?”
“你以为……你们真的赢了吗?”
沈知意低头看向手中汽水瓶。
瓶身映出她的脸。
可那张脸上,嘴角正不受控制地往上翘。
她猛地捏碎瓶子。
玻璃渣混着液体洒了一地,汽水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冒着气泡的水洼。
水洼倒影里,她看见自己笑了。
笑得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