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苏砚的生活被填满了三件事：
上课、吃饭、以及对着钱多多发来的那堆鬼画符般的“灵能噪音发生器”设计图绞尽脑汁。
图纸上的灵纹回路歪歪扭扭，能量节点标注混乱，关键参数全靠钱多多手写的“感觉这里应该行”和“上次爆了，这次加厚点”。
苏砚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钱多多的动手能力或许有，但这理论基础简直惨不忍睹。
“扰频的核心在于制造多频段、非协调的灵能波动，干扰目标对稳定灵能场的感知…”
苏砚咬着笔杆，在演算纸上划拉着，“你的设计…啧，能量输入节点离核心震荡符文太近，瞬间过载不炸才怪！
还有这个储能单元，材质根本承受不住瞬间释放的冲击波……”
他尝试用自己理解的灵能粒子波动叠加原理去优化，但缺少关键的实验数据支撑，推导进行得异常艰难。
IAc那点微弱的“梳理感”在静坐时偶尔能捕捉到宿舍里钱多多摆弄零件散逸的杂乱灵能波动，但想主动引导它们去“验证”图纸上的某个参数？
如同想用一根羽毛去推动巨石。
“苏哥！救命啊！”钱多多顶着两个黑眼圈扑过来，手里抓着一个冒着青烟的金属圆筒，“第三代！又失败了！这次倒是响了，但响过头了，直接把外壳震裂了！材料钱又打水漂了！”他哭丧着脸，心疼地看着报废的零件。
苏砚揉了揉眉心：“理论推导卡住了。我需要实际观测不同材质、不同结构在瞬间灵能冲击下的反应数据，光靠想和这点纸面功夫不行。”
钱多多眼睛一亮：“观测数据？这个可以有！我刚打听到一个活儿！”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百工坊’那边堆满了实验失败的废弃符箓和灵能道具残骸，正找人清理分类呢！任务等级丁上，每人基础10学分！关键是——”他凑得更近，“那些东西虽然废了，但里面残留的灵能反应五花八门，不正是最好的观测样本吗？而且分类时能接触到各种材料边角料，说不定能淘换点便宜货！”
废弃符箓？灵能残骸？苏砚心中一动。
混乱、驳杂、不稳定的能量环境……这不正是检验IAc“惰性锚定”和“梳理”能力的天然试验场？
还能顺带解决钱多多的数据问题，更能赚学分！
“接了！”苏砚拍板。
---
9月18日清晨，四人小队再次集结，目的地是学院边缘一片被高大围墙圈起来的区域——百工坊废料处理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金属锈味和难以形容的灵能湮灭后的臭氧气息。
巨大的金属倾倒口如同怪兽的嘴巴，下方堆积着小山般的废弃物：
焦黑的符纸碎片、扭曲变形的金属构件、碎裂的晶石、流淌着不明粘稠液体的容器……
几个穿着灰色工服、袖口绣着“工”字的老生正懒洋洋地指挥着几台笨重的灵能傀儡进行初步分拣。
负责交接的是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工服上沾满油污，胸前别着“丙中”的徽章。
他叼着根草茎，斜眼打量着苏砚四人，瓮声瓮气地说：“新来的？丙字班的？我是这里的工头，姓王。规矩很简单，看见那边四个区域没？
金属残骸堆、符箓废料堆、晶石碎片堆、高危污染物隔离箱（你们别碰）。
把倾倒口新下来的垃圾，按类别分拣到对应区域。分类错误超过一成，扣学分！手脚麻利点，干满六个时辰算完成任务。工钱按人头结算。”他指了指旁边堆积如山的废弃物，“开始吧！别磨蹭！”
任务枯燥而繁重。
倾倒口不时轰鸣，新的“垃圾”瀑布般落下，扬起漫天灰尘。
四人立刻投入战斗。
石磊力气最大，主动承担了搬运大块金属构件的任务。他沉默地弯腰、发力，将沉重的扭曲金属块搬到指定区域，汗水很快浸透后背。
叶小雨心思细腻，被分配到相对“干净”的晶石碎片堆。她小心翼翼地辨认着不同色泽和能量反应的碎片，将它们分门别类放入不同的筐子，动作轻柔，效率却不低。
钱多多则一头扎进了符箓废料堆。他两眼放光，像捡到宝一样，不顾脏污，在成堆的焦黑、破损、灵力紊乱的符纸和玉片中翻找。
“这张的‘聚火纹’回路虽然烧断了，但起笔节点设计精妙啊！”
“这块玉符的储能结构…啧啧，原来用这种叠层能抗住瞬时冲击？”
钱多多一边分拣，一边如饥似渴地观察着各种失败设计的“尸体”，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掏出个小本子飞快记录。
苏砚需要的关于材料耐受性和能量逸散模式的数据，正源源不断地被他收集。
苏砚则负责金属堆和符箓堆的二次精细分类。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IAc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入眼前这片混乱的能量“泥沼”。
驳杂、狂暴、衰变的灵能粒子流相互冲撞湮灭，形成无数细微的能量涡流。
当苏砚的手触碰到一件残留着不稳定电弧的金属残骸时，一股微弱的刺痛感传来。
‘惰性…锚定…’玄诚子的话在脑中回响。
苏砚屏住呼吸，不再试图去“吸收”或“驱散”那股混乱的能量。
而是将意念集中在IAc本身那粘稠、顽固的特性上，努力想象着它如同一个沉重的、不受外界干扰的“锚点”。
在自己手掌周围撑开一片极其微小的“稳定区域”。
奇妙的感觉出现了！
那股刺痛感骤然减轻！
虽然金属残骸上跳跃的电弧并未消失，但在苏砚手掌接触的区域，那狂暴的能量流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滑腻的屏障，被微微“推开”或“绕行”了！
范围极小，效果微弱，稍一分神就失效，但这感觉无比清晰——他成功利用IAc的“惰性”，在局部制造了一瞬间的能量“低扰区”！
“成功了！”苏砚心中振奋，这验证了玄诚子的提示方向是对的！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吼——！”
一声充满暴戾气息的嘶吼从废弃金属堆深处炸响！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一个庞大的身影猛地撞开一堆报废的傀儡零件，冲了出来！
那是一只体型远超翠霞谷妖猪的怪物！
它似乎由多种金属残骸和报废的灵能核心强行拼凑而成，身躯扭曲，关节处冒着火花和黑烟，一只独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
它的核心处，一团失控的、极其狂暴的灵能反应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显然是某种实验失败的灵能傀儡发生了不可预料的异变！
“警戒！是失控的‘清道夫3型’残骸！”
王工头脸色大变，厉声吼道，“丙下的小心！快躲开！这东西能量核心不稳，随时会爆！”
怪物猩红的独眼瞬间锁定了离它最近的苏砚和正在金属堆旁的石磊。
后肢猛地一蹬，裹挟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狂暴的灵能乱流，如同一辆失控的钢铁战车，狠狠撞来！
它所过之处，散落的金属碎片被激荡的能量场卷起，如同子弹般四射！
“石磊！”苏砚瞳孔骤缩，厉声喝道，“正面格挡！别硬接，卸力！”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包里，精准地摸出了那个还在冒烟、外壳裂开的第三代噪音发生器原型。
石磊没有任何犹豫，怒吼一声，不退反进！他沉腰立马，将手中用来拨拉垃圾的一根粗大金属管横在身前，肌肉贲张，全身力量灌注其上，摆出了叶红绡千锤百炼的基础防御姿势——不动如山！
“砰——咔嚓！”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爆响！
石磊手中的金属管瞬间弯折！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撞得向后滑行数米，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沟！他脸色涨红，双臂剧震，虎口崩裂渗出血丝，但脚步死死钉在地上，硬生生将怪物这狂暴的一撞挡了下来！
独眼怪物发出愤怒的咆哮，被反作用力震得一个踉跄。
就是现在！
“钱多多！闪光弹！”
苏砚吼道，同时用尽全力，将手中那个残破的噪音发生器，朝着怪物那颗闪烁着狂暴红光的独眼砸了过去！他不是指望这东西能生效，而是赌一个可能性！
钱多多反应极快，几乎在苏砚喊话的同时，一个土制的、画着滑稽闪电符号的圆球就脱手飞出，直射怪物面门。
“嗡——嗤啦！”
刺目的强光伴随着高频的、极其尖锐刺耳的噪音瞬间在怪物头部位置爆发！
强光让怪物的视觉传感器瞬间过载，红光乱闪。
而那尖锐的噪音，则如同无形的锥子，狠狠刺入它依靠灵能波动维持的简陋感知系统！
“吼嗷——！！！”
怪物发出了远比之前痛苦混乱的嘶吼，整个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动作变得完全失调，如同喝醉了酒般在原地打转，身上火花乱冒！
苏砚扔出的那个破烂噪音发生器，在靠近怪物头部混乱能量场的瞬间，竟然也被引爆了！
虽然威力不大，但两股噪音叠加，效果拔群！
“干扰有效！能量紊乱！”
苏砚通过IAc的感知，清晰地“看”到怪物核心那狂暴的能量流出现了剧烈的、不协调的震荡！这印证了他的部分推导——特定频段的灵能噪音，对依赖稳定灵能场的构造体有奇效！
“石磊！左前两步，砸它支撑腿关节！”苏砚抓住怪物混乱的瞬间，精准下令。
石磊吐掉嘴里的血沫，眼神凶狠，如同出闸猛虎，一个箭步冲上。手中弯曲的金属管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怪物左前肢的脆弱连接处！
“咔嚓！”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怪物左前肢应声而断，庞大的身躯彻底失去平衡，轰然栽倒在地，激起大片烟尘。
核心处狂暴的能量失去了稳定输出的通道，开始剧烈地明灭闪烁，显然即将彻底崩溃。
“退！”苏砚一把拉起叶小雨向后急退。
石磊和钱多多也反应迅速地跳开。
“轰隆！”
一声闷响，失控的灵能核心终于爆炸，将怪物残骸炸得四分五裂，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和袅袅青烟。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的快。
王工头带着人跑过来，看着一片狼藉和焦坑，又看看只是受了点轻微震伤和皮外伤的四人，眼神复杂。最终拍了拍石磊的肩膀：“好小子！够硬！还有你，”他看向苏砚，“指挥得不错。”他麻利地在任务板上操作：
“丁上任务‘废料分类’完成。
额外处理突发高危事件‘失控清道夫3型’，表现优异。
基础奖励每人10学分，额外奖励每人5学分。总计每人15学分。”
四道微光注入终端。
---
离开废料场时，夕阳西下。
钱多多抱着厚厚一叠“捡”来的残缺图纸和笔记，如获至宝。
石磊活动着还有些发麻的手臂，眼神却更加沉稳。
叶小雨小心地收好几块在晶石堆里发现的、蕴含温和生命能量的绿色碎片。
苏砚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刚才那短暂的成功干扰和精准感知，让他看到了方向。
IAc的“惰性”，或许真的能成为撬动力量的关键支点。
当然，还有钱多多那堆亟待优化的图纸……
“苏哥！”钱多多凑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数据！我记了好多数据！还有怪物失控时的能量反应！回去我们就改！这次一定能成！”
苏砚看着队友们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点了点头。
前路依旧艰难，学分、资源、秦昊的敌意都如同大山。
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哪怕歪歪扭扭的前行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