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二十二年十二月十日,朱厚照下诏,明年改元正德,三月份(农历二月)举行恩科考试和武举。
消息一出,天下沸腾,大明虽然说朱元璋就要搞武举,可是后来因为卫所制,武举也没有办法安排,就一直没有搞。
一直到了天顺八年才搞了一次武举考试,后面也是搞搞停停的。不像是文举后来一直固定三年一科,新皇登基还会加恩科。
不过这都和张锐轩没有关系,作为国舅爷的儿子,张锐轩既参加不了科举也主持不了科举考试。
李东阳成为文举的主考官。相比于文举,武举就简陋的多了,在翰林院随便弄了几个翰林学士担任主考官和同主考官。
朝廷派去北疆核实战果的兵部郎中还有都察院御史也回来,这一战确实是战果巨大,斩首一万六千四百三十二级。
明朝文官验首级制度很严格,不是说一个脑袋就算一级,面目不完整的不算,面部特征不明显的不算。正常下来三个首级能算一个就是非常大的表现了。
这次能有一万六千四百三十二级已经是非常大收获,主要是还是打了歼灭战,算上蒙古将军铠甲等额外奖励需要赏银差不多一百万两。
打仗果然是最费钱的行动,朱厚照是不愿意掏这笔钱的,将兵部的请赏文书发给户部和内阁,要求户部解决。
乾清宫内烛火通明,朱厚照斜倚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刚从北疆缴获的巴图孟克的大汗金印,听着李东阳和韩文你一言我一语地奏请,脸上渐渐没了耐心。
“陛下,”李东阳捧着户部的账册,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户部库房现存白银不过三十万两,既要支边军冬衣粮草,又要应付京畿各衙俸禄,实在无余钱可挪。此次北疆战功赏银一百万两,数额巨大,非国库所能承担。”
韩文跟着上前一步,躬身道:“首辅所言极是。自今年黄河疏浚、黄淮赈灾,国库早已捉襟见肘。
臣已核查内帑,近年各地贡赋及矿税入库颇丰,足可支应此次赏银。”
朱厚照把金印往案上一扔,哼了一声:“内帑是朕的私库,凭什么要填国库的窟窿?而且,这几年北方几个大工坊每岁入银颇丰,如何就没有钱了。”
朱厚照已经不是刚登基时候初哥了,已经知道国库空虚是说辞,自然不愿意为国库买单了,内帑是每年入账很多,可是花销也很大,朱厚照喜欢厚赏内侍中官。
要不是最近抄了皇庄的庄头太监的家,这个时候都没有钱了。
张锐轩虽然丰富了大明的物资,可是大明的银子却没有多,还是那么多,造成现在钱荒非常严重。
大明不是一个产银子的国家,一下子就进入了通货紧缩时代,国库里面物资很多,银子确实不多了,只有三十万。
李东阳抬眼直视,语气恳切:“陛下,天下军民皆为陛下子民,内帑与国库本是一体。”
韩文补充道:“臣已备好文书,只需陛下点头,内帑拨款即可直达兵部,十日之内便能分发到有功将士手中。届时边关传颂陛下恩德,蒙古闻之亦不敢轻易南犯,实为一举两得。”
朱厚照盯着两人,半晌没说话,只是从自己私库里掏钱,总觉得像被割了肉。
朱厚照缓缓说道:“你们退下吧!朕还需思虑思虑。”
李东阳与韩文对视一眼,皆知此刻再劝无益,只得躬身应道:“臣等告退,望陛下三思。”说罢,捧着账册轻步退出乾清宫。
朱厚照思考一会儿不得其法,自己大明明明什么都不缺,物价什么得都在下降,怎么就没有银子了呢?心中一阵烦躁。
突然想到了,张锐轩这个小表弟此时应该是正得意的紧,朱厚照吩咐道:“来人,去传旨,让张锐轩立刻入宫觐见!”
刘锦连忙领命安排而去。
张锐轩跟着宣旨太监入了太清门到承天门(后世天安门),正撞见李东阳与韩文带着随从往外走。
冬日的阳光斜斜洒在朱红宫墙上,映得李东阳的白须微微发亮。
看见张锐轩一身锦袍,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脚步匆匆像是要入宫,便停下脚步,伸手拦在张锐轩身前。
张锐轩连忙拱手行礼:“老师安好,近来清瘦了不少,想必是国事操劳了不少,还是要注意身体。”
李东阳目光在张锐轩身上顿了顿,语气不重却带着分量:“陛下传召,想必是为北疆赏银之事。小侯爷可知,如今国库空虚,内帑虽有结余,却关乎圣躬用度与朝堂体面。”
李东阳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小侯爷身为外戚,当知‘谨小慎微’四字的分量。宫墙之内,一言一行皆在众目睽睽之下,切不可仗着亲眷身份妄议国政,外戚干政,向来都是取祸之道,你还年轻,当三思,不要坏了你我师生之宜。”
李东阳还是不想破坏眼前的局面,自己这个学生,如今羽翼已丰,深度介入朝廷的经济运转,已经不是那么容易拿下了。
好在张锐轩目前对于举荐人才不感兴趣,李东阳认为还是在可控范围内。
张锐轩搞得这些国有工坊,确实增加了国家收入,让国库不再空虚,这也是李东阳一直容忍张锐轩的原因。毕竟谁也不想再去过那种胡椒苏木折俸银的日子。
张锐轩脸上的轻松淡了些,张锐轩知道李东阳是好意提醒,却也听出话里的警告。连忙躬身应道:“多谢老师提点,不过陛下召见,身为人臣,岂有避之不见之理。”
张锐轩的意思很明显,这些事都是你们这些土着搞不定的事,陛下也是没有办法,你们要是真有办法,大明也就不是今天的大明了。
李东阳看着张锐轩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底气,眉头微蹙却没再阻拦,只是淡淡道:“陛下在乾清宫候着,去吧。”
说罢便侧身让开了路,转身与韩文并肩离去。寒风卷着两人的袍角,远远还能听见韩文低声问:“首辅觉得,这小侯爷能想出法子?”
李东阳没应声,只望着宫墙深处叹了口气——这大明的银子,终究要靠一个外戚来周转,想想都觉得荒唐,却又不得不承认,张锐轩确是眼下为数不多能让国库活络些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