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过了正午,斜斜地往西边坠去,洛阳城的城门处渐渐热闹起来。
一队车马簇拥着几顶白幡包裹的青呢小轿,在尘土飞扬的官道尽头缓缓显现,打头的护卫腰间悬着鎏金腰牌,上面“庆王府”三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光——正是庆王派往京师的使者团队到了。
城门守卫早已得了消息,远远瞧见旗号便躬身侍立,连盘查都省了,只挥手放行。
车马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往城中驿馆去的路上,为首轿子里的使者掀开轿帘一角,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街景,忽然顿了顿,问向旁边随侍的管事:“赵管事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管事忙躬身回话:“回大人,还没有呢?会不会是携款潜逃了。”
赵管事拿走五百两,看的大家都非常眼热呀!这可是五百两银子。
使者呵斥一声说道:“不可能,老赵这个人还是很有原则的,再说他的妻女都在庆王府,他跑哪里去?”
就在这个时候锦衣卫袁百户走了过来说道:“是庆王使者吗?我家大人有请?”
使者在轿中皱了皱眉,隔着轿帘打量着袁百户身上的飞鱼服,语气带着几分疏离感。
“锦衣卫?不知千户大人有何见教?我等奉庆王之命入京,公务在身,怕是无暇叨扰。”使者也是没有办法,藩王使者会见锦衣卫给人联想非常不好了,好在这里是洛阳城,不是庆王封地。
袁百户脸上堆着笑,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了些:“赵管事前几日染了时疫,高热不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特意让小的来通报一声,也好让王府放心,还有就是前面那个商旅是假冒,是寿宁侯的一个小管家,我家大人已经教训了他一顿了。”
“时疫?”轿中使者的声音顿了顿,显然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不以为意,“某还有进京面圣的要务,就不见了,陛下的安危最重要,你说是不是,大人。”
使者才不愿意去看一个时疫患者,这个可是时疫,无解的存在。
袁百户又说道:“赵管事想见家人最后一面,不知道使者大人……”
轿中沉默片刻,随即传来一声冷哼,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胡闹!时疫岂是儿戏?他的家眷在王府各司其职,岂能因他一句话就擅离职守?再说,不过是染了病,哪就到了‘最后一面’的地步?”
使者顿了顿,语气更冷了几分:“你回去告诉周千户,赵管事既是在洛阳出的事,便由锦衣卫照看妥当。待我等从京师返程,若他还活着,自会带他回王府交差;若是……那也是他的命数。”
说罢,轿帘“唰”地落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使者扬声道:“起轿!莫要在此耽搁,误了进京的时辰!”
车马轱辘再次转动起来,青呢小轿很快汇入街景,只留下袁百户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袁百户望着轿子远去的方向,咂摸出使者话里的意思——老赵的死活,人家根本不在乎,所谓“带回王府”,不过是句场面话。
周易听完袁百户的讲述后夸道:“办的不错,好好努力!”说完扔出五两银子给袁百户:“给弟兄们吃茶去”
庆王使者队伍出了洛阳城后
“大人!我们现在要不要追上去?出口恶气?该死的家伙竟然敢狐假虎威,不过是一个寿宁侯府的臭管事也敢耀武扬威的。”
使者在轿中缓缓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听着手下护卫愤愤不平的话,只淡淡嗤笑一声:“追他做什么?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轿帘缝隙透进的光落在使者脸上,映出几分讥诮:“寿宁侯府的脸面,还是要给的。真要较起劲来,传出去倒像是庆王府跟个管家斤斤计较,平白惹人笑话。”
使者顿了顿,声音沉了沉:“眼下头等大事是进京。大行皇帝的丧仪在即,咱们身负藩王叩拜之礼,迟了片刻都是罪过。”
护卫仍有些不甘:“可他先前那般嚣张,抢了咱们的上房,还口出狂言……”
“嚣张?”使者掀了掀轿帘,望着前路尘烟,语气平静下来,“在这京畿道上,谁手里没几分底气?真要撕破脸,未必能讨着好,反倒可能误了正事。让他嚣张吧!寿宁侯府也嚣张不了多长时间。”
使者放下轿帘,闭目道:“走吧,不再提了。到了京师,自有更要紧的事等着咱们。大行皇帝的丧仪,才是眼下最该惦念的。”
车马继续前行,轱辘声里,护卫的怨气渐渐被前路的尘烟吹散。
使者靠在轿壁上,指尖敲着膝盖,心里却明镜似的——在这皇权交错的地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住庆王府的体面,比什么都重要。
孟津渡,张锐轩特意停留了两天,一是因为汤丽和宝珠实在受不了,都有小产的迹象了,没有办法了,只能队伍停下来休整一下,同时在联系好的渡船前往江北。
庆王使者的队伍行至孟津渡时,正撞见张锐轩一行人在渡口岸边歇脚。
汤丽与宝珠斜倚在临时搭起的凉棚下,面色苍白得像纸,几个仆妇正小心翼翼地给她们递着温水。
张锐轩站在棚外,眉头紧锁地跟船夫低声说着什么。
使者的目光扫过那凉棚,又落在张锐轩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
使者没停步,甚至没让车马慢下来,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像是瞧见了什么腌臜物。
“大人,那不是……”身旁的护卫刚要开口,就被使者用眼神制止了。
“不必理会。”使者的声音冷得像渡口的风,“船备好了?”
“备好了,就在岸边等着。”
使者不再看张锐轩那边一眼,径直踏上跳板,登上了那艘早已升好帆的渡船。船工们吆喝着起锚,木桨搅动浑浊的黄河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渡船缓缓驶离岸边,将孟津渡的喧嚣与张锐轩一行人远远抛在身后。
张锐轩心想,难道周易被他识破了,不过无所谓了,左右不过是一口闲气,不必纠结。
金岩恶狠狠的说道:“算他们走运!金岩都准备好了,只要他们挑事,就抓起来,关到北镇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