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的灯火还未在记忆中褪色，苏寒已经踩着晨雾跑完十公里。
汗水顺着马尾辫梢滴落，在冻僵的柏油路上砸出深色的星点。
她刻意加大了训练强度，让乳酸燃烧的刺痛感压制唇上残留的幻觉
——那个吻像烙印般灼热，夜里辗转时总错觉尝到芝麻馅的甜腥。
星辰制衣厂的铁门在晨光中洞开，保安老张呵着白气打招呼：苏设计师这么早？秦经理已经到办公室了。
张叔新年好。
苏寒颔首，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门禁卡。
这张印着S.h缩写的卡片是重生以来最坚实的锚点，比任何承诺都值得信赖。
穿过空旷的厂区时，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回荡，像另一个时空的倒计时。
秦芳的办公室弥漫着咖啡因的焦香。
苏寒推门时，正看见秦经理对着小镜子补口红
——鲜亮的正红色，像某种临战信号。
小寒丫头来了？秦芳旋紧口红，目光在她脸上快速逡巡，听说昨天徐家小子陪你过节了？
苏寒指尖一颤，保温杯里的枸杞水漾出浅黄痕迹。
不等她回应，姜叔抱着样衣册挤进门，工装裤上沾着线头：
李副总改签了机票，中午就到。
他敏锐地瞥过两人神色，故意把册子摔得震天响：这批真丝印花有问题！师傅非说灯光色差！
话题被成功扯回安全领域。
苏寒接过册子对着窗光细看，绢帛上系列的渐变层次确实泛着不自然的紫调。
不是灯光问题，她指甲在某处晕染边界轻划，印花滚筒压力参数设错了0.2帕。
姜叔掏出笔记本猛记，秦芳突然轻笑：
你这眼睛比检测仪还毒。语气里的赞叹裹着某种复杂意味，像看一件过于锋利的武器。
会议桌铺开合同初稿，纸页翻动声如惊雀振翅。
苏寒直接翻到版权条款页，钢笔尖在设计专利归属处悬停：
“这里要追加一条——任何衍生品开发需经S.h本人书面许可。
秦芳搅拌咖啡的手顿了顿：李副总未必同意...
那就换华宇。
苏寒声音不大，却让空调嗡鸣都骤然沉寂，香港周老板上周报价高出15%，只要我点头随时飞过去签独家。
钢笔叩击桌面的脆响打破僵局。
姜叔突然推过份补充协议——早已拟好的专利保护条款，连公证处钢印都盖妥了。
就知道你得较这个真。他咧嘴笑出烟渍牙，老子偷摸找司法局朋友办的！
苏寒怔忡间，秦芳把咖啡杯重重一搁：
行了！姑奶奶陪你赌这把！但李副总那边得你亲自怼！
三人目光相撞，某种无需言说的同盟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窗外飘起细雪，落在1999年还未拆除的老烟囱上，像给旧时代盖棺定论。
专属设计室保持着绝对秩序。
苏寒反锁房门，额头抵住冰冷的工作台。
台式电脑屏幕映出她苍白的脸
——下唇结着细微血痂，是昨天咬破的伤口在暖气房里重新裂开。
手机在寂静中炸响时，她险些碰翻奶奶的相框。
来电显示跳动着徐天宇的名字，震动频率让她想起昨天贴在他胸膛时的心跳。
她接通得太急，声线绷出破音。
寒寒，你在哪？背景音有篮球撞击地面的钝响，他大概在体育馆晨练。
我在星辰这里。
指尖无意识描摹工作台上刻的三叶草徽记：
希望、努力、自由！
——此刻却像三道枷锁。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呼吸声透过听筒放大成潮汐：到几点？那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她猛地攥紧拳头，我这边忙完后要去拳击俱乐部......晚上一起吃饭吧！
试探性的邀约出口就后悔了。
但徐天宇只是轻笑：那好吧，晚上我去你楼下等你。
挂断前的杂音里，她分明听见某个女生娇嗔着徐师兄快传球。
样衣间冷白灯光如手术室无影灯。苏寒展开系列主打款。
这批货谁碰过？她厉声问助理。
小姑娘吓得结巴：就、就李副总带来的顾问，说检查工艺...
会议室暖气开得过大。
李副总摩挲着紫砂壶，目光却黏在苏寒渗血的右手：苏设计师这是...创意性损伤？
秦芳抢过话头打趣，姜叔在桌下猛踢苏寒的皮鞋。
她只是将样衣推过去：经纬密度差3%，下水后面料会失衡性缩水。李总若坚持用这批料，合同得追加18%损耗补偿。
男人瞳孔骤然收缩。
他当然知道这是刁难
——那批问题面料本就是华宇子公司供的货。
年轻人气性大是好事，壶盖与壶身碰撞出脆响
话尾淹没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中。
苏寒不知道来电是谁，但李副总竟慌乱按断电话，额角渗出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