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烧坏的录音笔塞进外套口袋,金属外壳还带着余温。她站在窗前没动,看着那几辆采访车驶入大门,轮胎碾过石子路的声音清晰陈默跟着张老七走了十里路,脚底踩在焦土上发出沙沙声。天外天的地面像是被烧过一遍,裂开的缝隙里还冒着淡淡的热气。他没说话,张老七也没再提陈玄的事。
两人走到云渡集入口时,天刚黑下来。
门口站着两个守卫,穿着破旧皮甲,腰间挂着锈刀。他们看到张老七,其中一个立刻挥手:“老七!今晚黑市开,你可别又拿些烂草糊弄人。”
张老七咧嘴一笑:“今天带了个新朋友,你们放行不?”
守卫打量陈默一眼,皱眉:“这人伤成这样,进去了怕是活不过一炷香。”
陈默抬起手,掌心凝聚一团灵火,火光映出他平静的脸。
守卫对视一眼,往后退了半步。
“行吧,进去可以,死了别怪我们没提醒。”那人挥了挥手,让开通道。
陈默收回灵火,跟上张老七的脚步。
集市比他想象中热闹。街道两边摆满摊位,有卖丹药的,有卖兵器的,还有人蹲在地上直接喊价。空气中混着药味、血腥味和烤肉的焦臭。修士们穿来穿去,没人穿一样的衣服,也没人用一样的手段交易。
张老七带着他拐进一条窄巷,停下脚步。
“我在这儿有个熟人,能给你换个身份牌子。”他说,“你现在这模样,走两步就会被人查。”
陈默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张老七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上面刻着“丙字三十七号”,递过去,“先用这个顶着,明早还我就行。”
陈默接过铜牌,入手冰凉。
巷子尽头坐着个独眼老头,面前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块石板和一支笔。他抬头看了陈默一眼,问:“换牌?验血还是走流程?”
“走流程。”张老七说,“他是我侄子,第一次来。”
独眼老头嗯了一声,拿起笔在石板上划了几道,然后抬头问陈默:“姓名?”
“陈默。”
“修为?”
“炼虚境初期。”
老头手顿了一下,抬眼又看了他一次。
“炼虚境就敢来云渡集?”他低声说,“要么胆大,要么蠢。”
陈默没回答。
老头也不再多问,继续写下去:“来历?”
“散修,无门无派。”
“功法?”
“自练的,没名字。”
老头写完最后一笔,把石板翻过来按在桌上,嘴里念了句口诀。石板亮了一下,冒出一股青烟,凝成一枚玉符,落在桌上。
“拿着这个,三天内有效。”他说,“超期被抓,我不负责。”
陈默拿起玉符,塞进袖子里。
张老七拍了拍他肩膀:“走吧,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他们穿过三条街,来到一间低矮的屋子前。门是铁皮做的,上面有个小窗。张老七敲了三下,里面传来一声咳嗽,门开了条缝。
“住一晚,老规矩。”张老七说。
门后是个驼背女人,脸上有道疤,眼神却很亮。她看了陈默一眼,侧身让他们进来。
屋里有两张床,一张桌子,墙角堆着几个药篓。窗户封死了,只留一条缝透气。
“你睡里面。”张老七指了指靠墙的床,“我睡外面。今晚别出门,黑市开始后,什么人都有。”
陈默坐下,刚想说话,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
【来源:东街第三摊位】
【灵感值+10】
他愣了一下。
这种地方也能触发系统?
他闭上眼,启动推演模式,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模糊的地图。东街第三摊位……是个卖符纸的小摊,摊主是个戴斗笠的男人,手里正捏着一张红色符纸,往上面滴血。
画面一闪而过,系统又跳出一行字:
【推演成功:该符为追踪类禁符,目标气息与你高度匹配】
【警告:已被标记】
陈默猛地睁眼。
有人在用符纸找他?
他看向张老七:“东街第三摊位,是谁?”
张老七正在喝水,闻言一呛:“你说那个戴斗笠的?姓孙,外号‘血符郎’,专门做追踪生意。你怎么知道他?”
“他刚才用了追踪符。”陈默说,“目标是我。”
张老七脸色变了:“你惹了什么人?”
“不知道。”陈默摇头,“但我刚进集市,他就动手了。”
“不对劲。”张老七放下水壶,“血符郎不接白单,谁付钱他才动符。说明有人早就盯上你了,等你进来。”
陈默站起身:“能查到是谁付的钱吗?”
“不能。”张老七说,“但我知道怎么让他废掉这张符。”
“怎么做?”
“反向污染。”张老七冷笑,“你去他摊位买一张最便宜的符,趁他不注意,把自己的血抹在符纸背面。他的追踪术会混乱,反而引火烧身。”
陈默立刻行动。
他走出屋子,沿着街边阴影快速移动。东街第三摊位就在前方,血符郎正低头画符,斗笠遮住脸,只露出一截发黄的手指。
陈默走过去,扔出一枚灵石:“买张避邪符。”
血符郎头也不抬,拿起一张黄纸,刷刷几笔画完,递过来。
陈默接过符纸,指尖一划,一滴血落在背面,迅速收进袖中。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他转身离开,刚走出五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回头一看,血符郎双手抱头,斗笠掉了,露出一张扭曲的脸。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鼻孔开始流血。
三秒后,他整个人抽搐着倒下,摊位上的符纸全数自燃。
【系统提示:追踪术已失效】
【灵感值+25】
陈默回到屋内,张老七正在等他。
“搞定了?”他问。
“嗯。”陈默坐下,“符纸反噬,他自己废了。”
张老七笑了:“干得漂亮。看来你爹没看错人。”
陈默没笑。他盯着桌面,脑子里还在推演。
为什么刚进集市就有人设局?
对方怎么知道他会来?
血符郎背后是谁?
系统面板跳出来:
【深度推演开启】
【可能线索:1. 铜盘持有者曾隔空对视 2. 天外宗长老未死 3. 云渡集内部有眼线】
【推演结果:存在三方势力同时追踪你】
【危险等级:高】
他看完信息,呼吸变重。
不止一个人想找他。
张老七看他脸色不对,问:“又出事了?”
“有人在盯我。”陈默说,“不止一路。”
“那就更不能留了。”张老七站起身,“我认识一个船夫,明天一早开船去北岸。你跟我一起走,避开风头。”
陈默刚要点头,系统再次弹出提示:
【检测到高频信号干扰】
【来源:屋顶上方】
【类型:窥探类阵法】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
“上面有人布阵。”他说。
张老七脸色一沉:“清点东西,马上走。”
两人迅速收拾。陈默抓起药瓶和玉符,刚站起身,屋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瓦片裂开一道缝,一缕红光垂落,照在桌上。
那枚玉符开始发烫,表面出现裂纹。
【系统提示:身份牌被锁定】
【三分钟后将引发定位爆鸣】
“来不及了。”张老七一把推开后窗,“跳!我去引开他们!”
陈默没犹豫,翻身跃出。
他刚落地,身后屋子就炸出一团红光。张老七站在窗口,手里甩出三枚药粉弹,火光冲天。
陈默贴着墙根跑,耳边听到四面八方传来脚步声。
他拐进一条暗巷,靠在墙上喘气。系统面板闪烁:
【灵感值不足,无法进行复杂推演】
【建议:寻找安全点恢复】
他摸出那本《九域杂闻录·天外篇》,翻开就看。
刚读到“天外宗十大禁忌”那一章,系统提示:
【灵感值+18】
够了。
他闭眼启动推演,瞬间生成三条逃生路线。
第一条:混入西市赌坊,伪装成赌客。
第二条:潜入地下排水道,通往城外。
第三条:反向追踪红光来源,摧毁阵眼。
他选了第三条。
赢一次,才能安心逃。
他顺着红光方向移动,来到一座废弃茶楼前。楼顶有块凸起的石雕,上面贴着一张符纸,正散发着微弱红光。
陈默取出情丝绕,缠住二楼栏杆,一跃而上。
他靠近符纸,正要动手,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找到了。”
他抬头。
一只漆黑的乌鸦站在屋脊上,眼里闪着红光。
下一秒,乌鸦张嘴,吐出一道血箭。闻。
她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
但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记者们像闻到血的鲨鱼,拎着话筒往主宅冲。摄像机架在肩上,镜头对准二楼窗户。有人已经开始喊她的名字。
“林小姐!请问您对dNA结果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晚!网上说江雨晴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你怎么看?”
声音杂乱,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她没回应,转身下楼。
客厅没人。江父不在,江母早就躲进私人病房,连佣人都不见了。整个别墅空得像被掏过一遍。
只有玄关处放着一件礼服。
深红丝绒,收腰设计,裙摆拖地。是江家女主人出席正式场合的标准配置。
旁边贴了张纸条:**这是你的位置,别搞砸了。**
字迹工整,落款没有署名。
她盯着那条裙子看了三秒,直接绕过去开门。
外面阳光刺眼。记者群一拥而上,闪光灯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林小姐,请您面对镜头!”
“您是否承认冒充江家千金?”
“江雨晴小姐刚刚发微博说她才是被伤害的那个,您作何回应?”
林晚站定,没后退一步。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黑色高领毛衣,脸上没化妆,头发随意扎起。
和眼前这群西装革履、妆容精致的媒体人比起来,她像个误入红毯的路人。
但这恰恰是最好的武器。
“我叫林晚。”她说,“二十年前因车祸被抱错,昨天才确认身份。”
全场安静了一瞬。
“我不是来争财产的。”她继续说,“我是来查真相的。谁制造了那场车祸,谁参与了婴儿调换,谁在我母亲临终时篡改遗言——这些事,我会一个个问清楚。”
有记者举手:“那您如何看待江雨晴小姐的处境?她从小在江家长大,现在突然被告知不是亲生的……”
“她的确无辜。”林晚打断,“但我的亲生母亲死在产床上,连孩子都没见过一面。谁又为她哭过一句?”
人群哗然。
手机拍摄的画面实时上传,热搜词条瞬间刷新。
【#林晚正面回应身份争议#】冲上第一。
就在这时,另一辆车缓缓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江雨晴走了下来。
全场镜头立刻转向她。
她穿的也是洗白的牛仔裤,搭配白色针织衫,肩上挎着帆布包。看起来像个普通大学生。
唯一违和的是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脚步缓慢,眼神红肿,手里捏着一张打印纸。
“各位媒体朋友。”她开口,声音颤抖,“我知道大家今天是为我姐姐来的。但我只想说一件事——我不恨她。”
记者们屏住呼吸。
“我在这份家里生活了二十年,享受过所有光环和资源。现在真相揭晓,我接受。我只是……有点害怕。”
她低头擦了擦眼角,“我不知道以后该去哪里,做什么工作。但我不会赖着不走。”
说完,她把那张纸递给最近的记者。
是份声明书,标题写着:《关于江家身份事件的公开道歉》。
内容大意是她自愿退出江氏集团所有职务,放弃继承权,并向林晚致歉。
全场哗然。
有人开始拍她,有人追问细节。
她站在那里,低着头,像一只被雨淋透的小鸟。
林晚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扯了一下。
演得真好。
可惜她忘了两件事。
第一,真正的平民不会戴百万级别的珍珠项链出门。
第二,她左手无名指上那个顶针,正卡在指节最粗的地方,勒出一道红痕。
更巧的是,那枚顶针的内圈刻着“J.L.1995”——江老太太的名字缩写,也是林晚亲奶奶的遗物。
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她手上?
林晚没拆穿,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江雨晴。”她喊她的名字。
江雨晴抬头,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你说你不恨我?”林晚问。
“真的。”江雨晴点头,“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好。”林晚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是那支烧坏的录音笔。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举起来。
“那你认不认识这个?”
江雨晴瞳孔微缩。
“这是我妈用过的录音笔。里面有一段话,说‘车祸不是意外’。你知道是谁把它改成这样吗?”
没人说话。
“你昨晚凌晨两点刷脸进了我房间。”林晚盯着她,“监控虽然断了电,但阳台铁门的划痕对得上你鞋底的纹路。你翻了我的行李,拿走了什么?”
江雨晴脸色变了。
“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那你解释一下。”林晚指向她的手腕,“你为什么戴着我妈的听诊器胸针?”
全场目光集中过去。
江雨晴下意识捂住左腕。
那里确实别着一枚银色胸针——和林晚袖口的一模一样。
“这……这是我买的纪念品!”她慌忙辩解,“网上有很多仿的!”
“是吗?”林晚冷笑,“那你知道真品背面刻了什么字吗?”
江雨晴僵住。
“刻的是‘救一个人,别救错人’。”林晚一步步逼近,“我妈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你偷走它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吧?”
现场一片寂静。
直播弹幕炸了。
【假千金偷真千金遗物?】
【这波操作太恶心了】
【她刚才的眼泪是真是假?】
江雨晴终于慌了。
“你胡说!这些都是你编的!我才是受害者!”
她猛地抬手,像是要甩东西。
林晚反应极快,侧身一闪。
一件红色礼服从江雨晴包里飞出,摔在地上,裙摆沾了泥。
正是林晚早上在玄关看到的那件。
“这是你的礼服!”江雨晴尖叫,“你根本不配穿!你就是个穷酸出身的冒牌货!你以为穿上就能变成江家人吗?”
林晚低头看了看那团狼狈的丝绒。
然后蹲下,捡了起来。
她抖掉泥土,轻轻抚平褶皱。
“你说得对。”她抬头,直视镜头,“我不配。”
全场一静。
她继续说:“江家的女人不该靠眼泪博同情,不该偷别人的东西装体面,更不该把别人的痛苦当成自己的剧本。”
她把礼服叠好,放进随身包。
“这件衣服我会留着。等哪天法庭开庭,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还给真正该穿它的人。”
江雨晴嘴唇发抖。
“你……你等着瞧!你会后悔的!”
“我已经后悔了。”林晚平静地说,“后悔回来得太晚,让我亲妈没能活着见到我叫她一声妈。”
她转身走向采访车。
记者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闪光灯再次亮起。
她没回头。
直到坐进车里,才摸了摸袖口的胸针。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
车外,江雨晴站在原地,手指抠进掌心。
她包里还有个U盘。
里面存着一段视频——林晚在顶楼翻找文件的画面,时间是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
只要放出去,就能让她背上“窃取商业机密”的罪名。
她咬住嘴唇,眼神一点点黑下去。
司机发动车子。
林晚靠在座椅上,闭眼三秒。
再睁开时,已拨通电话。
“顾明川,帮我查江雨晴最近接触的所有人。尤其是能接触到监控备份的技术员。”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你确定要走这一步?”
“我从踏进江家那天起,就没想过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