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众人从船上下来,那中年男子的脸上堆起一抹热情的笑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明显是主事者的赵无极身上。
他拱手道:“诸位可是从泉州百宝堂而来的贵客?在下唐明远,奉家族之命,特在此恭候。”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
令牌呈暗紫色,上面雕刻着一个复杂的唐字徽记。
显然,这位中年男子便是唐家派来接应他们的人了。
赵无极见状,也取出百宝堂的令牌,双方验看无误,气氛也随之变得融洽了许多。
“原来是唐管事,有劳久等了。”赵无极客气地回礼道,“这位是楚寒楚公子,乃是我百宝堂最重要的贵宾,这两位则是来自我们总堂的供奉……”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
唐明远立刻又向楚寒等人恭敬行礼,语气也愈发客气:“见过楚公子,还有两位供奉。”
“唐家太客气了。”楚寒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几人。
唐明远笑容可掬地侧身让路:“诸位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辛苦了,这寒泉镇虽小,却也有一两家酒肆还算干净。”
“我等已在镇上备好了薄酒小菜,为诸位接风洗尘,还请赏光一聚。”
赵无极笑道:“唐家盛情,却之不恭,那就叨扰了。”
唐明远连忙道:“赵堂主言重了,家族吩咐了,诸位只需在镇上好生歇息,待我们唐家后续的人手和车队抵达,自然会负责将船上的物资妥善运回家族,诸位贵客届时随行便可,如此能轻松许多。”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尽显唐家的地主之谊,可谓是安排周到。
对于唐家的态度,赵无极也很高兴,他欣然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便……”
话未说完,一旁的莫千山忽然开口道:“赵堂主,楚公子,你们去便是。”
“船队物资关系重大,总需有人留守看护,我便留在船上吧,以防万一。”
他的性格向来谨慎。
如今初来乍到,此地又陌生偏僻,最好还是稳妥为上。
赵无极想了想,觉得有理,便道:“那便有劳莫供奉了。”
唐明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他随即笑道:“莫供奉还真是尽职尽责,既然如此,我等也会派人将酒菜送至船上。”
“楚公子,那我们就去尝尝这寒泉镇的特色?”
和唐明远商量妥当,赵无极又请示了一番楚寒的意见。
楚寒淡淡地点了点头。
见状,赵无极这才松了口气。
可他这副模样,倒是引起了唐明远的注意。
唐明远的心中却猛地划过了一丝惊疑。
怎么回事?
他难道判断错了?
眼前这群人里,真正的主导者,是这个少年?
可这楚公子年纪轻轻,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虽然在这个年纪能达到宗师境已是骇人听闻的天才,但也不该让赵无极这般人物如此对待才是。
赵无极是谁?
那可是泉州百宝堂麾下的一位堂主,在泉州地界也算是一方人物。
即便是唐家的高层,也最多是跟他平等论交。
可现在,赵无极却近乎恭敬地请示一个年轻人的意见。
就连一旁那位从总堂而来的供奉,一尊货真价实的宗师境五重的强者,也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看向楚寒的眼神里,充满了心悦诚服的敬佩。
这楚公子到底有何能耐,竟能让百宝堂的两位高层如此对待?
楚家他是知道的,泉州的一个家族,据说最近似乎闹出了不小动静,在泉州境内声名鹊起。
只是毕竟各州之间相隔千山万水,消息流通有限,楚家的名声还未在泉州之外打响。
而和楚寒有关的那些传闻,则更是荒谬,其他大州的人即便有所听说,也大多都不会相信。
在唐明远看来,恐怕这楚寒与百宝堂总部的某位大人物有旧,所以赵无极等人才会对他如此客气,甚至不惜刻意讨好。
想到这里,唐明远心中那丝惊疑稍稍压下,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和轻蔑。
原来是个靠背景的绣花枕头?
那就好办了。
没人知道唐明远心里在想些什么。
众人只是随着唐明远一行人向镇内走去。
路上,赵无极看似随意地问道:“唐管事,不知此次贵家族除了诸位,还派了哪位大人前来主持接应事宜?”
“我等也好提前知晓,以免届时失礼。”
按照常理,如此重要的物资和贵客,唐家派来接应的领头人,身份绝不会低,至少也应该是家族中有头有脸的核心人物。
然而,唐明远闻言,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笑容,他摆手道:“赵堂主恕罪,以我等的身份,只是奉命在此等候接待而已。”
“至于家族具体派了哪位大人前来,这等安排……实在不是我等能够知晓的,或许等大人到了,您自然就知晓了。”
听到这话,楚寒却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派来接应他们的人,竟然连主导此次行动的高层身份都不知道?
这可着实有些不符合大家族的做派。
毕竟,大家族行事向来力求稳妥。
更别说从先前的招待来看,唐家明明一切都布置得极为周全才是。
要么是唐家内部的沟通真的如此粗疏,要么……就是眼前这个唐明远,在隐瞒,或者说谎。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唐明远一眼。
对方脸上依旧是那副恭敬又略带卑微的笑容,看不出任何破绽。
但这丝怪异感,却如同一粒种子,在楚寒的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
夕阳缓缓沉入远山,只留下天边一抹黯淡的紫红。
寒泉镇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大多是简陋的油灯或兽脂灯,光线昏黄,勉强驱散着渐浓的夜色和寒意。
唐明远带着一众百宝堂的核心人员,来到了镇上唯一一家看起来还算体面的酒肆。
寒泉居。
酒肆是两层木石结构,比周围的民居宽敞些,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曳。
酒肆大堂内,果然摆好了一桌还算丰盛的酒菜,多以江鲜和山野风味为主,烹制手法粗犷,但香气扑鼻,在这偏僻小镇已属难得。
另有几桌也坐着一些看似商旅或镇上有头脸的人物,低声交谈着,一切看起来并无异样。
“诸位贵客请坐,这里算得上是沧州边境的蛮荒之地,没什么好东西,怠慢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唐明远热情地招呼众人落座。
他带来的那几名手下则恭敬地侍立在一旁,或是帮忙布菜斟酒,礼数周到得简直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赵无极笑着寒暄:“唐管事太客气了,如此盛情,我等已是感激不尽。”
众人落座,推杯换盏。
唐明远及其手下极为健谈,不断介绍着本地风物,询问一路见闻,语气恭维,态度殷勤,将招待贵客的场面做得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