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锤子悬在半空，掌心那块刚炼成的寒雷盾牌忽然震了一下。他手指一紧，不是错觉——这东西在跳，像有心跳。
他放下锤子，把晶核收回袖中。刚才那一瞬间，雷脉自己动了，像是被什么从远处拽了一下。这种感觉他熟悉，不是敌人靠近，也不是阵法反噬，而是天地要变的前兆。
他转身走进屋内，脚步很轻。门外没人，但幽瞳已经不在房梁上。她向来敏锐，他一动用高阶灵力，她就会醒。
静室里只有一张蒲团，墙上没挂任何符箓。他盘腿坐下，闭眼前最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印记——淡蓝色的纹路正微微发烫，那是和幽瞳生命相连的证明。
意识沉下去，穿过层层迷雾，进入幻天塔第六层。
空间一片灰白，中央浮着一颗银色光球。他伸手触碰，光球骤然亮起，画面直接冲进脑海。
北冥方向，冰川裂开。黑雾从地底涌出，裹着暴风雪横扫整片大地。山门崩塌，修士在逃命途中被冻住，身体咔嚓一声碎成冰渣。妖兽趴在地上哀嚎，下一秒就成了冰雕。画面一路推进，最后停在夜家祖地——护宗大阵剧烈晃动，灵光忽明忽暗，眼看就要撑不住。
他猛地睁眼，额头全是冷汗。呼吸重了几分，胸口闷得难受。这不是推测，是未来七天内一定会发生的事。
他站起身，推开门。天刚亮，院子里还留着昨夜炼器的痕迹，桌上的阵图卷了一角，模具整齐摆着。远处传来鸡鸣，镇子开始苏醒。
幽瞳蹲在院墙边，尾巴轻轻摆动。听到动静，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又用天机了。”她说。
夜澜点头。“北冥要出事。”
幽瞳耳朵抖了抖。“我也感觉到了。那边的空间不对劲，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灵气全往里灌。”
“你能看清吗？”
她摇头。“我没完全觉醒前世记忆，只能感觉到异常。但我知道……”她顿了顿，“那里已经开始死人了。”
夜澜盯着北方。他知道幽瞳不会乱说。她的空间感知来自月神血脉，比普通探查术准得多。现在两个人都察觉到问题，那就不是误判。
“寒潮七日内必至。”他说，“而且不是自然形成的。”
幽瞳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推动？”
“不止是推动。”夜澜声音低下来，“是放出来的。那股黑雾带着混沌气息，和幽冥殿有关。”
幽瞳三尾微张，发间的月牙簪亮了一下。她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瞳孔变成了三勾玉形状。“空间褶皱在加深，速度比昨晚快了三倍。如果按这个节奏，五天后风暴就能抵达外围村镇。”
夜澜眼神变了。原本以为还有七天缓冲，现在看来，时间更紧。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用天机消耗不小，神识还在震荡。但他不能停。接下来每一刻都可能决定生死。
“你听好。”他对幽瞳说，“你现在上屋顶，盯着北冥方向。每两个时辰报一次变化。如果有加速迹象，立刻叫我。”
幽瞳点头。“那你呢？”
“我得想办法通知外面。不能只靠我们两个知道。”
他说完就往屋里走。刚迈一步，幽瞳突然开口：“等等。”
他停下。
“你不该连续用天机。”她说，“上次你搜魂之后神识就没恢复好，现在又强行窥探未来，会伤到根本。”
夜澜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可你还是做了。”
“因为我没得选。”他说，“要是等大难临头才反应过来，整个北域都会塌。”
幽瞳没再说话。她跃上屋顶，尾巴舒展开来，三尾分别指向不同方位，像是在织一张看不见的网。她的气息渐渐变得透明，几乎和空气融为一体。
夜澜回到屋内，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简。这是他早年留下的传讯手段，能定向发送短讯给几个可信的势力首领。他咬破指尖，在玉简上写下四个字：**寒潮将至**。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非误判，速避。**
封印完成后，他把玉简放进一个青铜匣子，贴上符纸。这种传讯方式慢，但安全。不会被中途截获，也不会留下轨迹。
做完这些，他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阳光已经洒满地面，小镇看起来和平常一样。早起的人在挑水，孩子跑过巷口，饭馆飘出香味。
可他知道，这一切很快就会消失。
他抬头看屋顶的幽瞳。她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只有尾巴尖偶尔颤一下，说明她还在感知外界。
他正想开口问情况，幽瞳突然转头。
“变了。”她说。
夜澜立刻上前。“怎么了？”
“风向逆了。”她指着北方，“本来是西北风，现在刮起了东南风。可北冥在更北边，不该受影响。除非……”
“除非那里的气流已经被搅乱。”夜澜接道。
幽瞳点头。“而且我刚才看到一道光，一闪就没了。像是有人在那边施法，但手法很隐蔽。”
夜澜沉默几秒。“不是巧合。他们动手了。”
“我们要现在撤离吗？”
“不行。”他说，“镇上这么多人，没准备的话跑不出十里就会冻死。我们必须先确认结界能不能撑住，再找避难路线。”
他抬头看天。云层开始聚拢，不是普通的积云，而是那种压得很低、颜色发灰的阴云。这种云出现在初春，本就不正常。
“你继续盯。”他说，“我去查结界状态。”
他走向镇子东头的守卫塔。那里埋着一座小型阵基，连接着夜镇外围的防护结界。他一路上没说话，脚步加快。路过铁匠铺时，看见几个工匠正在赶工打造护心牌，就是他昨天给的图纸。
没人知道危险已经逼近。
他爬上守卫塔，掀开地板上的石板，露出下面的阵盘。灵力注入后，阵盘亮起微光，但波动不稳。他皱眉，用手摸了摸边缘的符文——有些地方已经出现裂痕。
这是老化导致的，也可能是外部压力过大。
他试着加固了一处节点，刚做完，阵盘突然抖了一下。一道冰线顺着符文蔓延，差点窜到他手上。
他迅速抽手。“结界撑不了太久。”
这时幽瞳出现在塔顶，落地无声。“北冥的吸力更强了。我感觉空间快要撑不住了。”
夜澜盯着阵盘。“我们只剩五天，甚至更少。”
“那怎么办？”
他站起身。“第一，加固结界核心。第二，清查所有地下通道，尤其是废弃矿道和旧祠堂下面的密室。第三，派人去周边村子示警，让他们往南撤。”
“可是……”幽瞳看着他，“我们现在连自保都难，怎么帮别人？”
“因为我们是第一个知道的。”夜澜说，“只要早一步行动，就能多救一批人。”
幽瞳看着他很久，尾巴尖慢慢绽开一朵冰花。那是她安心时才会有的反应。
“我去监控。”她说，“你去安排。”
夜澜点头。他刚要下塔，幽瞳忽然又开口。
“你还记得吗？”她问，“你说过，重生回来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改命。”
“我记得。”
“那这一次……”她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我们能不能赢？”
夜澜没回答。他只是把手放在她肩上，用力捏了一下。
然后他转身走下塔楼。
风更大了。街角的布幡被吹得猎猎作响。他走过集市，脚步不停。身后，幽瞳站在塔顶，三尾完全展开，双眼化为三勾玉状，死死盯着北冥方向。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夜澜走到镇中心的公告栏前，拿起一支炭笔。
他要在上面写点什么。不能太吓人，也不能隐瞒真相。
他刚写下第一个字，头顶的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
一道惨白的光柱从天而降，直插北冥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