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的气氛,比万年冰窟的最底层还要冻人,简直能直接把活人冻成冰雕再敲成齑粉。
三个人,呈一个极其别扭的三角形瘫坐着,中间仿佛隔着无形的刀山火海。
凌清雪已经勉强整理好了自己的白衣,虽然依旧有些破损和皱褶,但至少不再衣不蔽体。
她背对着另外两人,坐得笔直,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雪雕像,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近者必死”的凛冽寒气。
那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神空洞地望着坑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偶尔眼底闪过的一丝极致羞愤和杀意,证明她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夜魅儿则随意多了,或者说破罐子破摔了。
她干脆半靠在坑壁上,破损的黑衣也懒得打理,露出大片雪白诱人的肌肤,但她此刻的眼神可没有丝毫媚意,只有暴躁和想毁灭一切的怒火。
她恶狠狠地瞪着凌清雪的背影,又时不时用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剐过张少重,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张少重缩在离她们最远的那个角落,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两头史前巨兽夹在中间的可怜小仓鼠,随时可能被她们眼神里飞出来的刀子片成生鲜片。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夜魅儿先憋不住了,她猛地扭过头,冲着凌清雪的背影尖声骂道:
“假清高!装什么死!要不是你追着老娘不放,非要在这个破山谷里动手,能触发那个该死的破瓶子吗?!
能落到这步田地吗?!晦气!”
凌清雪背影一僵,缓缓转过身,那双冰封的美眸里寒光凛冽:
“魔教妖女,若非你盗取我宗至宝,我岂会追你至此?一切罪孽,皆由你起!你才是祸根!”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珠,砸在地上都能溅起寒气。
“我呸!什么狗屁至宝!那本来就是我圣教失传的东西!物归原主懂不懂?!”
夜魅儿毫不示弱地怼回去,激动得差点站起来,
“倒是你!自称名门正派,下手还不是狠毒得要命?要不是你那一剑劈碎了玉瓶,那合欢散能炸开来?能便宜了那个……”
她猛地指向张少重,
“能便宜了那个小废物?!”
战火突然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张少重吓得一哆嗦,差点跳起来。
凌清雪冰冷的视线也瞬间扫了过来,那眼神里的厌恶和迁怒毫不掩饰。
张少重头皮发麻,赶紧举起双手,哭丧着脸试图解释调和:
“两…两位…两位美女…呃…大佬?姑奶奶?
消消气,都消消气…事已至此,咱们是不是先冷静下来,想想办法?
你看,这契约它虽然邪门,但好歹…好歹也算救了咱们一命不是?
不然刚才就打死了…呃…”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那两位的眼神越来越吓人。
“闭嘴!”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凌清雪和夜魅儿几乎是同时厉声呵斥!虽然因为契约无法动手,但那气势压得张少重差点喘不过气。
“要不是你这个蝼蚁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怎么会发生那种事!”
凌清雪语气中带着难以启齿的羞愤,一想到自己被这么平凡的、来历不明的小子……她就恨不得自毁双目!
夜魅儿更是直接开喷:
“就是!看你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不是好东西!说!你是不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等着捡便宜呢?!
就你这种废物,能同时…同时…哼!简直是玷污了老娘!”
她越想越气,虽然无法动手,但那眼神恨不得把张少重生吞活剥了。
张少重真是冤得比窦娥还冤,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我埋伏?我捡便宜?大佬!祖宗!我就是个路过的啊!我刚大学毕业,跟同学来云雾山旅游,结果突然下大雨,脚下一滑就从上面掉下来了!
我才是受害者好吗?!我招谁惹谁了了我!”
“旅游?大学毕业?云雾山?”
凌清雪眉头紧蹙,这些词汇对她而言陌生又古怪,她根本不信,
“胡言乱语!满口谎言!”
“小子,编也编得像样点!”
夜魅儿嗤笑一声,
“就你这点微末道行,也配来云雾山深处?怕是刚进山就被妖兽当点心了!”
“我说的是真的啊!”
张少重欲哭无泪,
“我们那云雾山就是个风景区啊!买票进的!谁知道你们这个云雾山这么离谱啊!还有妖兽?!”
他感觉自己跟这两个女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哼,徒逞口舌之利。”
凌清雪显然不信,认定他在狡辩,再次转过头去,懒得再看这“登徒子”一眼。
夜魅儿也是狠狠瞪了他一下,啐了一口:
“废物!”
得,解释完全无效,反而因为“来历不明”和“占了天大便宜”而更加招恨。
张少重彻底没辙了,绝望地抱住脑袋。跟这两个女人根本讲不通!
她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又是一阵漫长的、令人尴尬到脚趾抠地的沉默。
试图沟通失败,试图离开失败,试图动手更是会被教做人。
现实就像一盆混合着冰碴子和辣椒水的洗脚水,狠狠地泼在了他们三个头上,强迫他们认清现状。
最终,还是最务实的夜魅儿先受不了这憋屈的僵持了。
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汗湿的长发,破罐破破摔地吼道:
“妈的!这鬼契约到底要怎么样?!难道真要老娘一辈子跟这个假清高的贱人和这个废物小贼绑在一起?!
吃喝拉撒睡都在这百米范围内?!”
凌清雪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显然这个前景让她也感到无比的绝望和抗拒。
张少重也是头皮发麻,一辈子?
跟这两个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女人困在一起?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
虽然现在杀不了…
但…好像…除了接受,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打又打不了,走又走不掉。
除了大眼瞪小眼,他们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一种诡异的、被迫的“和平”局面,在这充满尴尬、愤怒、羞耻和绝望的气氛中,艰难地、扭曲地形成了。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中多了几分认命般的颓然和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怎么办?
接下来该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