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内的空气仿佛冻结了。“凰”那看似平静的目光,却带着千钧重压,笼罩在鲨鱼和一鸣身上。她在等待,等待着他们是否会抛出那个足以引爆一切的信笺炸弹。
一鸣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下意识地看向鲨鱼。
鲨鱼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他迎着“凰”的目光,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那张折叠好的、拓印着信笺内容的防水布,但他并没有立刻递过去。
“在接触过程中,我们偶然获得了这个。”鲨鱼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将防水布放在桌面上,推向“凰”的方向,“来源是‘方舟’的一名中层军官,真实性无法确认。上面的内容……涉及‘红酒之战’和一些可能引起误解的指控。我们认为,有必要将其作为情报的一部分,呈交给您判断。”
他没有隐瞒信笺的存在,但将其定性为“来源不明”、“真实性存疑”、“可能引起误解”的情报,并且强调是“偶然获得”,将自己和一鸣从信笺内容的直接冲击中摘了出来,表现出一副纯粹执行任务、如实上报的姿态。
这是一种极其谨慎而高明的处理方式。既履行了汇报的职责,避免了日后被追究隐瞒情报的责任,又没有直接以此向“凰”发难,保留了回旋的余地。
“凰”的目光终于落到了那张防水布上。她没有立刻去拿,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丝毫波澜。整个作战室落针可闻,连指挥官都微微蹙起了眉头,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份“偶然获得”的情报可能非同小可。
几秒钟后,“凰”终于伸出了手,用两根手指拈起了那块布,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疏离感。她缓缓展开,目光快速扫过上面那些断断续续、却触目惊心的词语。
当看到“阿民……带走……样本”时,她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当看到“……‘凰’……不可信”时,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可辨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惊慌,而是一种……混合着讥诮与疲惫的冷笑。
“呵。”一声轻嗤从她唇边溢出,在寂静的作战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将防水布随手丢在桌上,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垃圾,抬起眼,目光再次扫过鲨鱼和一鸣,最终定格在一鸣那张因紧张而苍白的脸上。
“很精彩的故事。”“凰”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方舟’编故事的能力,这些年倒是见长了。一份来源不明、语焉不详、充满了暗示与指控的破碎文件,就能让在死亡线上挣扎过的战士心生疑虑……看来,我对你们心理素质的评估,或许需要调整。”
她的话如同鞭子,抽在一鸣心上,让他脸颊发烫,却又无法反驳。
“但是,”“凰”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再次弥漫开来,“你们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将它带了回来,而不是藏在心里,或者被‘北风’当枪使。”
她站起身,走到全息沙盘前,背对着他们,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与权威:“既然你们提到了‘红酒之战’,提到了‘样本’,甚至提到了对我个人的……评价。那么,有些事情,或许也没必要再完全掩盖在灰尘之下。”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没错,我知道‘红酒之战’。那是一次失败的行动,一次惨痛的教训。阿民确实是参与者之一,他也确实带走了一样东西——那不是‘样本’,而是‘钥匙’项目最初期的一部分极其不稳定的、源自‘源石’的原始实验数据备份!我们称之为‘初始火种’!”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作战室内炸响!
“初始火种”?源自“源石”的原始实验数据?
“那场行动,目的就是夺取或销毁这份数据!但行动遭到了伏击,几乎全军覆没。阿民在最后关头,带着数据突围,从此失踪。”“凰”的语气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冷酷,“‘方舟’对此耿耿于怀,因为那份数据包含了‘钥匙’技术的某些致命缺陷和早期能量签名,一旦被公开或深入研究,可能从根本上动摇他们的计划基础!所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回它,抹除它!”
她看向一鸣,眼神复杂:“至于信笺上所谓的‘背叛’……在那场混乱的、充满迷雾的战斗中,谁能说得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信号干扰、通讯中断、敌我难辨……任何意外都可能被解读为背叛。而‘方舟’散播这种谣言,目的再明显不过——找到阿民,或者找到数据的下落!”
“那么,‘凰’女士,您在当时,扮演了什么角色?”鲨鱼突然开口,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信笺上那句“凰不可信”,依然是悬而未决的利剑。
“凰”沉默了片刻,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讥诮与疲惫交织的神情:“我?我当时负责的是外围情报支援和撤离安排。行动失败后,我也受到了内部审查,被认为判断失误,间接导致了悲剧。这也是为什么,我后来离开了情报一线,转而负责更具独立性的对外战略。这个答案,你们满意吗?”
她没有直接否认信笺的指控,而是给出了一个合乎逻辑的、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不可信”缘由的说法(内部审查,判断失误)。但这番解释,是真的坦途,还是另一条更精致的、通往迷雾深处的歧路?
真相,似乎露出了一角,却又被更多的疑问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