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破后，苍染不紧不慢地松开手，轻轻地揉了揉手腕，侧身抬眸迎上探究的目光，往日清澈似水的眸子却似数九寒冬一般，纤细的右手在其注视下缓缓握住榻上那人的脖颈，吐字道，
“ 你猜。”
——
一处宫殿内，一道白色身影，一动不动地坐石桌旁，任凭花瓣和夜风拂过，茶盏内的茶水渐渐变凉，映着深蓝的夜色。
一只白色的细蛇盘在石桌上，探出一只脑袋，仰头看着面前的人，吐着蛇信，竟显出亲昵之色。
宫门处瞧见这一幕的人，抬步上前，眸光闪烁，“ 难怪它非要缠着我进宫，还偷偷跑到这里，原来并非无主之物。”
“ 若是无主，怕是祭司大人也不会寻过来 ”，赫迦雪白的指尖，在夜色的映衬下泛着莹莹的玉光，熟稔地抚摸着白蛇的脑袋，唇色犹如抹了血一般，诡异魅惑，对苍染的平静反应感到意外，“ 赫迦此次来京，非比寻常，本以为景帝不会告知祭司，却不曾想，祭司竟深得景帝信任..... ”
苍染听后，唇畔笑意嫣然，款款走向赫迦的对面。
赫迦看着落座的人，眸光潋滟，没有作声，只听苍染垂眸看着白蛇，温声说道，“ 若非陛下提点，我怕是也猜不到，寻我的人是谁..... ”
赫迦闻言，指尖点了点白蛇光滑的脑袋，后者乖乖听话缩回袖子里。
“ 祭司可有猜到我寻你的缘由？”
“ ....想知道我不用仙力解除蛊毒的原因？”
赫迦没有回应。
苍染也无意猜测下去，“.....你既已经知晓仙力的弊端，想来不需要我的仙力，既如此，你我之间不妨坦诚相待些，直接说明你的来意吧，我时间有限。”
赫迦定定地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道，“ 我想留在京城。”
......
不知沉默了多久，苍染轻笑出声，指尖轻点着杯里的茶水，看着里面飘落的花瓣随着搅动沉在杯底，玩笑道，“ 圣女，本宫方才已经说过了，本宫只是个祭司，哪里来的权利直接批准圣女常驻京城。
与其将希望寄托在本宫的身上，倒不如去寻陛下，毕竟，他可欠了你一个救命的恩情。”
“ ..... ” 赫迦不以为意地垂下眸子，显出几分渗人的冷静，“ 一场交易而已，单凭这一点，并不足以说服他将我长久地留在京城，护我安稳。”
“ 圣女当真是说笑了，若是连陛下都护不住你，本宫怕是也无能为力——”
“ 早听闻祭司大人有千面之传言，不知可为真？”
“ .....坊间戏言罢了，圣女怎能当真。”
“ 我可以帮你破解身上的子蛊。”
苍染听后，眼里有些意外，轻笑了一声，并未否认，意味深长道，“ 圣女，你诚心不足，筹码也不够哦~ ”
端坐片刻后，苍染见她再未开口，缓缓起身，笑意盈盈，“ 时辰不早了，本宫先走一步，圣女也早些休息吧——”
“ 我的生父..... ”
“ 是郝若氏..... ”
！！！
清晰的三个字灌入耳间，苍染的瞳孔猛地一缩，抬步的动作一顿，锐利的目光锁定在那张面孔上，审视的同时还夹杂着几丝不敢置信。
郝若氏....
南疆皇室.....
“ 我出生时，曾有天师为我算过一卦，说我天生煞命，孽业缠身，一生克亲、克友、克子，注孤一生。
而后，我的生母在生产时，难产而死，连带着腹中的男婴.....
自此之后，此事愈演愈烈，在父皇的诏令下，我被剥夺南疆皇姓，剔除皇家身份，来到了阴山，一个改变我命运的地方..... ”
“ 前代圣女隐居之地？”
赫迦摇了摇头，透黑的眸子凝视着苍染，“ 不，是那个天师。”
“ 他告诉我，当初的卦象，乃是为人强迫所言，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赫柒。”
赫柒，南疆七皇子，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苍染听完后，立刻捋清了事情发展的大概情况，半靠在石桌上，“ 难道你不想回去报复？”
赫迦目光沉寂，“ 我现在回去，麻烦会很大。”
苍染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双眸子，挑眉不语。
看来她已经对郝若柒动手，但只不过失败后反被人察觉。此次请求留京，应该是担心郝若柒对她动手。
据她所知，此次随行之人，大多是郝若柒的亲信。至于郝若柒为什么拖到现在，除了履行承诺，‘名正言顺’地得到想要的好处，或许还想倒打一耙，把赫迦的死归咎于长孙情身上！
这吃相，可真难看.....
得了原先的好处不说，还想敲诈勒索！除去赫迦这个隐患不讲，还想栽赃嫁祸，博个清白！
以长孙情的智谋，绝不会上当，可他会怎么应对呢，如果她冒然替换了赫迦，会不会被他察觉，甚至是打乱他的计划.....
苍染越想，心里反而越轻松，面容仍是一副纠结的模样，无奈叹气道，“ 没想到圣女大人的身份如此复杂，本宫实在是不敢—— ”
“ 我可以用一个人的仙力交换。”
！！！
“ 什么意思？”
“ 前代圣女，也就是我的师父，旁人只知其精通蛊毒之术，却不知其身负仙力。
如今她已年老体衰，我将她悄悄安置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如果你答应我，我可以把她带到你面前。”
“ 嗯？就这么把你的老师卖了？”
“ 她不会使用仙力，留着也是无用。而且她一直认为仙力是引来天灾的源头，心里始终存着厌恶的感觉。”
天灾的源头么.....
似乎有点道理.....
贺奚瑜和她都能使用仙力，而且近年确实只有北国和大景出现天灾，黑衣人一直匿而不发，难道是发现了这一点.....
！！不对！！
既然这样，贺奚瑜是怎么知道仙力的使用方法的？！
黑衣人和长孙情关系密切，宁清羽又是长孙情的母亲，她能知道仙力的使用方法并不意外。
但她知道仙力的使用方法，却是因为一次意外，而且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听见过那个缥缈的声音。
难道贺奚瑜也是这样知道的？
不应该啊，如果声音的主人会自动告知仙力的使用方法，为什么会略过南疆的前代圣女。
难道说贺奚瑜和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是前代圣女隐瞒了什么。
数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苍染开口道，“ 子蛊目前不需要你解，除了你方才说的条件，我要你在答应我一个条件。”
“ .....可以。”
苍染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算了，先欠着吧，就当个承诺，以后再说。”
赫迦犹豫了一下，缓缓站起身，行了个南疆的礼数，“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