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转过来的,并非预想中威严或狰狞的面容。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清俊的脸庞,眉宇间带着尚未被无尽岁月磨平的锐气与……一丝深可见骨的疲惫。他的眼眸,是与外面雕像、与那巨大骸骨同源的、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的暗金色,只是此刻,这双帝眸之中,没有睥睨天下的霸气,只有一种看透万古寂寥的沧桑,以及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他并非实体,身躯微微透明,如同由无数细微光尘凝聚而成的投影,正是冥帝残留于此的一缕不灭意志!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慕容白手中那柄仍在嗡鸣的古朴长剑上,暗金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追忆与欣慰。
“守阙……”他开口,声音不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陆明飞和慕容白的灵魂深处,清朗却又带着亘古的回响,“……你,终于来了。”
守阙?是这柄剑的名字?还是……慕容白前世的名号?
慕容白身躯微震,持剑的手握得更紧,他望着那年轻的帝影,冰冷的眸中首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困惑”的情绪。他感觉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悸动,在共鸣,却如同隔着一层浓雾,看不真切。
冥帝意志并未等待他的回应,目光转向陆明飞,更准确地说,是转向他手中那块彼岸石板。
“还有你,‘变数’的执掌者……”冥帝意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汝魂特异,非此岸,非彼岸,亦非归墟……有趣。”
陆明飞心中凛然,不敢接口。
冥帝意志不再多言,他抬起那由光尘构成的手,指向殿堂中央雕像双手托举的那片浩瀚微缩星图。
“时间无多,这道残念即将散尽。静心,观想,此乃……‘归墟’与‘彼岸’之真相。”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片微缩星图骤然放大,将陆明飞和慕容白的意识彻底笼罩!
不再是简单的影像,而是近乎身临其境的体验!
他们“看”到了——并非具体的景象,而是一种概念的呈现:
所谓的“归墟”,并非一个地点,而是构成这方天地(包括阴阳两界)的法则基石之下,那永恒的、不断湮灭一切“存在”与“信息”的“背景噪音”,是万物最终的、不可逆的趋向。它可以被理解为熵增的终极,是宇宙热寂在神话层面的具象化。
而“彼岸”,也并非乐土或另一个世界。它是一位(或数位)远古大能,在洞察“归墟”本质后,以无上神通和牺牲,于“归墟”的侵蚀之海中,强行构筑起的一道“堤坝”,一个巨大的、用于“观测”并“缓冲”归墟力量的“坐标系”和“防火墙”!它本身没有实体,其坐标分散隐匿,依靠特定的“信标”(如彼岸石板)和传承(如冥帝之力)才能感知和定位。
寂灭派追求的,并非抵达“彼岸”,而是要摧毁这道“堤坝”,或者扭曲其“坐标”,让“归墟”的力量彻底、无序地涌入现有世界,实现他们所谓的“大寂灭”与“神之往生”——那根本就是拉着整个三界为他们疯狂的“超脱”理念陪葬!
冥帝,这位年轻而惊才绝艳的上古存在,便是“彼岸”堤坝最重要的构筑者和守护者之一。他深入“归墟”边缘(寂灭海眼)进行研究与加固,最终力竭陨落,但其骸骨与意志,依旧镇守在堤坝的关键节点之上。
影像消散,意识回归。
陆明飞和慕容白大汗淋漓(魂体层面的感知),仿佛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洗礼,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明悟。
一切的谜团,在此刻豁然开朗!
“蚀月”、“往生教”、“净土-萌芽”、玄魇长老……他们所做的一切,收集魂力、培育魂蕈、寻找彼岸碎片,最终目的,都是为了积聚足够冲击乃至破坏“彼岸”堤坝的力量,打开“归墟”的潘多拉魔盒!
“守阙,”冥帝意志再次看向慕容白,身影开始变得淡薄,“汝之前身,乃吾之佩剑‘守阙’剑灵,为护吾陨落而剑碎灵散,一缕残魂入轮回……今日归来,唤醒帝剑,便是因果重启。”
他又看向陆明飞:“‘变数’……堤坝将倾,归墟暗潮已动。阻止他们,或……寻得重构‘彼岸’之法……此界存续,系于汝等之身……”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大部分涌入了慕容白手中的“守阙”古剑之中,小部分则没入了陆明飞手中的彼岸石板。
古剑发出一声欢悦的清鸣,剑身光华内敛,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古老帝威。石板上则所有星点凹陷彻底亮起,纹路流转,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变得更加灵动。
冥帝意志彻底消散,空旷的殿堂中,只剩下那座巨大的雕像,以及雕像掌心依旧缓缓旋转的、象征着“彼岸”堤坝状态的微缩星图——星图的边缘,已然出现了几处细微的、不稳定的黯淡区域,预示着堤坝正承受着压力。
慕容白闭上眼,感受着体内与古剑彻底融合的、属于前世剑灵的部分记忆与力量,气息虽然依旧虚弱,但本质已然不同,多了一份源自上古的厚重与责任。
他睁开眼,看向陆明飞,眼神坚定:“真相已明,责任在肩。”
陆明飞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握紧了手中仿佛活过来的石板,苦笑道:“这下,KpI直接拉到拯救三界了……压力山大啊。”
虽然语气调侃,但他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从地府社畜到阴间公务员,再到如今“彼岸”堤坝的守护者,这职涯路径,真是越来越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