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道士见人群情绪已被调动至顶峰。
眼中精光一闪，知道火候已到。
他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长须，声音陡然拔高。
却又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腔调。
“无量天尊！诸位乡亲，静一静，且听贫道一言！”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热切地盯着他。
胖道士很满意这个效果，他双手虚压，继续道：
“此‘无极乾坤百病消符水’，乃是太平道张角，张天师沟通上界真神，采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
“更以九九八十一种稀世宝药，于丹炉中淬炼七七四十九日，方得此神水！”
“本不应流落凡尘，沾染铜臭……”
他话锋故意一顿，目光扫过全场。
看着众人脸上露出的渴望与焦急，才慢悠悠地接上：
“然，张天师慈悲，感念众生疾苦，特命我等下山，广结善缘，普度众生！”
“今日在此，与诸位相逢，便是缘法！”
旁边一个瘦高道士立刻接口，声音尖细却极具穿透力。
“对，大道讲的就是一个缘字，心诚则灵，诸位，你们诚不诚心？”
“诚心，我们诚心！”
被这一通忽悠，不少百姓激动地大喊。
胖道士微微颔首，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善！然，大道运行，自有其理。”
“钱财虽是身外之物，却也是尘世因果的媒介，是衡量诚心的一把尺子。”
他拿起一个绿葫芦，轻轻摇晃，里面的符水发出诱人的声响。
“用这些身外之物，换取祛病消灾、强身健体的仙缘。”
“换取一家老小的平安健康，诸位说，值是不值？”
言外之意，这些符水，还是要用钱来换。
“值！太值了！”
人群再次沸腾。
瘦高道士趁热打铁，指着桌上那几个碗，声音充满诱惑：
“缘深缘浅，诚心几何，皆在此举！”
“诸位，仙缘就在眼前，莫要错失良机！”
“一碗符水，祛病消灾！家宅安宁！”
“两碗符水，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三碗符水……嘿嘿，龙精虎猛，家庭和睦，其乐融融啊！”
这套组合拳下来，层层递进，将人的欲望、恐惧和对健康的渴望拿捏得死死的。
尤其是最后那意有所指的“龙精虎猛”。
更是让不少围观的男子面色涨红，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我买，道长，给我来一碗！”
“给我来三碗，这是俺卖粮的钱！”
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老汉，颤抖着掏出用手绢包了三层的铜钱，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
“道长，这是一百银，你这葫芦的符水我都要了！”
一个穿着绸缎、大腹便便的富商，也被这神奇效果和诱人话术打动。
生怕落后，直接丢出囊鼓的钱袋。
有了带头的，场面瞬间失控。
百姓们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掏出身上或多或少的银钱。
生怕晚了，就换不到了。
秦云站在人群外围，冷眼旁观着这出精心策划的一幕
他并没有上前揭穿。
首先，并无确凿证据。
那伤员瞬间痊愈的戏法做得天衣无缝。
虽知是假，但贸然上前，空口无凭。
反而可能被这些巧舌如簧的道士倒打一耙，引火烧身。
这些太平道的人，显然深谙此道，不是易与之辈。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点。
没必要节外生枝。
毕竟，自己又不是掌权者。
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
只不过……
在拍卖会即将到来的前夕。
这群太平道的信徒，突然来到常山郡城售卖符水，是否跟明日的拍卖有关？
另外，秦云对这些道士手中的符水，也挺好奇的。
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点效果。
要不搞来看看？
心念一动，他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大胆的主意。
想到就做。
只见秦云目光微闪，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入怀中。
再伸出时。
腰间已多了一枚刻画着奇异云纹的木质令牌——
正是从牛大龙身上取下的那枚【太平道·贰级信使令】。
令牌在客栈灯笼的映照下泛着温润光泽，上面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流动。
“你们先在原地等我。”
秦云低声对三女说了一句，便把令牌挂在了腰间显眼的位置。
随即分开人群，缓步向前走去。
步伐沉稳。
腰间的令牌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明灭的光线下格外显眼。
此刻，那瘦高道士正被一群狂热百姓围着，手中的绿葫芦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他脸上带着矜持而又得意的笑容，显然很享受这种被追捧的感觉。
然而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挡在了面前。
瘦高道士起初并未在意，但当他的视线扫过秦云腰间那枚令牌时。
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
这常山郡除了那两位大人外，竟然还有别的贰级信使？
“你……”瘦高道士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秦云却抢先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怎么，见到本使，便是这般礼数？”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瘦高道士耳中，如同惊雷炸响。
瘦高道士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白了三分。
太平道内部等级森严。
贰级信使，对于他这种叁级信众而言，确实高人一等。
下意识地就想躬身行礼。
但碍于周围众多百姓围观，动作不由得僵住。
将此人的窘迫尽收眼底，秦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缓和了几分。
“不过鉴于尔等在此布道，弘扬教义，乃是功德。”
“然则……”
他话锋一转，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那个刚刚痊愈的伤员，“动静是否太大了一些？”
“郡城之内，耳目众多，若引来官府关注，耽误了大事，尔等担待得起吗？”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提醒，实则隐含敲打。
既点明了对方行为可能带来的风险。
又暗示了自己知晓更多内情，站在更高的层面考虑问题。
那瘦高道士额角瞬间渗出细密冷汗。
他连忙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讨好：“这位大人明鉴，我等……也是受杜信使和彭信使的指挥，才敢在郡城行布。”
这群人的背后，居然还有上线。
而且看样子，还是两位贰级信使。
心中默默记住这个关键信息，秦云表面微微颔首，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随即目光落在瘦高道士紧紧攥着的那个绿葫芦上，眼中适时地流露出几分审视。
“你这符水……方才观之，拿来与我瞧瞧，看看是否真如你所言，乃是天师亲传，有无纰漏。”
“如今外面仿冒我太平道符水者甚多，莫要被人以次充好，坏了天师名声。”
他这番话滴水不漏，像极了上面的人临时抽检的做派。
但实际跟土匪打劫，没什么区别。
都是靠势压人。
然而瘦高道士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其余人葫芦里的符水效果，都是稀释过的。
唯有他这葫芦里的符水是两位信使给的真品，确实有天师加持的神奇效果。
也是他们吸引信徒的关键道具。
根本不敢随意的给出去。
万一出现意外，肯定会受到那二位信使的追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