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群的包围圈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骤然炸开。钱明远看着射线枪枪口袅袅升起的青烟,后颈渗出冷汗——刚才那一击擦着母蜂的金绿色腹部掠过,燎中了旁边半寸的工蜂。那只倒霉的工蜂坠向地面时,整个蜂群的飞行轨迹瞬间从精密的青铜色漩涡变成狂乱的星点,数百只毒蜂撞在一起,振翅声从整齐的嗡鸣变成刺耳的尖啸。
都给我稳住!钱明远吼出声时,左手还死死攥着被蜂针蛰出红痕的右臂。他看见队尾的小张被受惊的蜂群逼得连连后退,防护服面罩上已经落了三只毒蜂,正疯狂扭动尾针。母蜂显然被刚才的攻击激怒了,金绿色的腹部在暮色里泛着金属光泽,它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原本混乱的蜂群竟开始重新集结,毒针在暮色里划出细碎的寒光。
瞄准母蜂!金绿色那个!钱明远把射线枪重新架上肩头,十字准星死死锁住那个比普通蜜蜂大两倍的身影。他能看见母蜂复眼里映出的自己,像两粒冰冷的黑曜石。周围的队员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颤抖着调整枪口,激光瞄准器的红点在母蜂不断晃动的腹部上跳跃。空气里弥漫着烤焦的蜂蜡味和汗酸味,而蜂群的第二次冲锋已经开始了。
金属残片在空地树林间滋滋作响,沃克沾满机油的作战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突然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按住不断渗血的侧腰,右手仍紧攥着爆能枪指向阴影处:逼到东南角!快!沙哑的嗓音因剧痛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泷泽修锐视危讯镜的闪烁着战术分析的红光,他与艾拉交叉走位,射线枪的蓝白色光束在狭窄空间里交织成网。母蜂被光束灼得发出高频尖啸,尾针扫过之处火星四溅,却在步步紧逼的火力网中不断后退。左移三十度!艾拉注意它的侧击!泷泽修的喊声混着能量武器的嗡鸣,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退无可退的母蜂撞碎了最后一块金属防线,节肢在金属壁上抓出深深沟壑。沃克趁机翻滚到掩体金属后面,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盯着计时器:阿达姆!就是现在!
蹲在武器管道顶部的阿达姆立刻松开咬在嘴里的扳手,沾满润滑油的手指在临时组装的光离子炮上飞速操作。炮台基座因充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炮口的光晕从幽蓝转为刺目纯白。充能百分之九十八...还有三秒!他吼着扯下被汗水浸透的护目镜,额头青筋暴起。
母蜂似乎察觉到致命威胁,突然弓起腹部准备喷射酸液。开火!沃克的吼声与酸液腐蚀金属的滋滋声同时响起。阿达姆双手死死稳住炮台基座,炮口喷出的等离子光束如银色巨龙般咆哮而出,瞬间吞没了母蜂庞大的身躯。
刺眼白光中,只听甲壳爆裂的脆响混杂着能量过载的尖鸣。当烟尘散去时,通风管道东南角只剩下一滩冒着青烟的绿色粘液,以及半截焦黑的尾针。阿达姆瘫坐在管道上大口喘气,光离子炮的炮管仍在冒着缕缕青烟。沃克靠在岩壁上重重喘息,战术灯忽明忽暗地映着他惨白却紧绷的侧脸。
众人背靠着焦黑的树干喘息,汗水浸透的作战服黏在身上,刀刃上还挂着垂死的蜂针。春日优奈井忽然按住同伴欲递水的手,脚尖在斑驳树影里轻点——没人看清她如何拧身跃起,只听见几片枯叶簌簌落地的轻响,她已蹲在三丈高的枝桠间。
忍具绳在指间转了个银弧,她像夜枭般掠过三个树梢,迷彩服与深绿叶片融为一体。右手食指突然抵住唇间,倒挂在横枝上的身体纹丝不动,只有乌发垂落扫过苔藓。确认四方林莽无异常蜂鸣,她才屈腿弹向最高的松树顶,腰间苦无划破空气的锐响被风吞没。
东侧两百米有溪流声,她突然从斜上方的栎树后探出头,发梢还沾着松针,但下风处有股甜腥味,可能是蜂后腺体残留。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向西北,忍具绳地收回袖中,整个人已顺着树干滑到地面,落地时靴底连灰尘都未惊起。
现在还安全,她扯下沾着蜂翅的护额,露出渗血的右眉骨,但蜂群的追踪范围比预想广,必须在日落前穿过那片竹林,而且我们己经消灭了母蜂,难保它们不会休息好之后折返回来报复。说话间已将备用忍具包甩到背上,掌心的苦无在夕阳下闪过寒光。
凌晨三点,沃克看了看电子系统。沃克的作战靴踩过满地狼藉的蜂尸和焦黑的痕迹,金属扣带撞击地面发出冷硬的声响:艾拉,马克,光离子炮的能量导管必须拆解成三段,核心晶体单独用铅盒封存。
艾拉的机械义肢咔嗒作响,她用磁力扳手拧下最后一颗螺栓,炮体幽蓝的光泽随即黯淡:左炮管有能量残留,马克,递我冷却喷雾。马克蹲在地上接住坠落的零件,掌心被烫出焦痕也顾不上擦:收到,队长——这玩意儿再过半小时就得过载。
阿达姆正将实验数据芯片塞进防水合金箱,指尖在光脑屏幕上飞快滑动,删除键按得噼啪作响。他忽然抬头看向墙角的收纳柜:微型震荡弹还剩十二枚,要和神经毒素弹匣分开装吗?
用红色标识箱。沃克的声音从光离子炮控制台后传来,他正将一份燃烧的纸质文件塞进金属垃圾桶,火星子顺着桶壁滚落到泷泽修脚边。这个总是沉默的日本人正用纳米清洁喷雾擦拭地面,淡紫色的液体遇到弹壳残片便泛起泡沫,他跪姿挺拔如松,连擦拭的动作都像在执行某种仪式。
队长,泷泽修忽然开口,指腹碾过一块嵌进土地缝隙的弹头,这里有G3型步枪的击发痕迹,需要深度清理。他从工具包掏出强磁吸铁,嗡鸣声响中,三枚肉眼难辨的金属碎屑从树皮剥落。
森林的风突然掀起金属在土地摩擦的声音,阳光漏进来照亮艾拉额角的汗珠。她刚把最后一块晶体锁进铅盒,马克已经将拆解的炮管码成整齐的三堆,金属表面还冒着丝丝白汽。沃克合上合金箱的瞬间,光离子炮的控制台备用电源突然熄灭,黑暗中只剩下阿达姆腕表的荧光,以及远处森林隐约传来的沙沙声。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叶,在树下投下斑驳的光影。钱明远蹲在那里,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的手指纤细而稳定,正用一把小巧的银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腹部微微膨胀的母蜂尸体。那母蜂的翅膀还残留着些许金属般的光泽,只是复眼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他面前放着几个透明的小玻璃瓶,里面盛着淡黄色的澄清液体。他轻轻拧开其中一个瓶子的螺旋盖,一股淡淡的、类似蜂蜜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飘散开来。镊子精准地将母蜂尸体放入瓶中,液体泛起微小的涟漪,随后又归于平静。钱明远仔细观察了几秒,确认尸体完全浸没,才将盖子拧紧,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完成一件精密的仪器组装。
“你收集这些……做什么用?”沃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和审视。他站在几步开外,双手插在实验服的口袋里,目光落在钱明远手中的玻璃瓶上。
钱明远没有立刻回头,他将装好的瓶子放进脚边一个黑色的便携箱里,里面已经整齐地排列着三四个类似的瓶子。他又拿起另一个空瓶,准备处理下一只变异蜂。直到这时,他才缓缓抬起头,阳光恰好照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他略显苍白的皮肤和异常专注的眼神。
“它们的腹部有一种特殊的信息素腺体,”钱明远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冷静,“即使在死亡后,特定成分也能保持稳定。”他顿了顿,用镊子轻轻拨弄了一下地上另一只母蜂蜷曲的触角,“这培养液是我改良的,可以抑制腐败菌,同时……保留我需要的活性,而且霍尔说不定能用它研究武器,只要我们去收集能量 也有多一些保障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打断了他与这些小小尸体之间无声的交流。沃克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以及那些在玻璃瓶中静静悬浮的母蜂,空气中除了泥土和腐叶的气息,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名状的诡异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