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器的金属内壁凝结着细密的冰晶，我呼出的白气在面罩上转瞬成霜。钱明远死死盯着前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驾驶座的安全带勒得他肩膀生疼。春日优奈井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速跳跃，荧光屏的幽蓝映得她睫毛发颤，燃料剩余3%，姿态稳定系统失效。她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滋滋声。
引擎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像是濒死野兽的最后喘息。我们猛地前倾，额头几乎撞上前方的观察窗。舷窗外，那艘巨大的飞船终于在视野中清晰起来，银灰色的舰体布满陨石撞击的凹痕，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悬浮在死寂的宇宙里。
就是现在！钱明远嘶吼着按下最后一个按钮。推进器的尾焰骤然熄灭，最后一丝燃料耗尽在绝对的黑暗中，引擎的咆哮变成微弱的嗡鸣，然后彻底归于沉寂。失重感瞬间攫住我们，身体像断线的风筝飘离座椅。
透过观察窗，那艘飞船的细节在视野里飞速放大——狰狞的对接舱门，闪烁着红光的警告灯，还有船身上斑驳的编号。春日优奈井的惊呼卡在喉咙里，我们正以惊人的速度撞向那片冰冷的金属表面。钱明远的手在控制面板上胡乱摸索，直到最后一刻，应急喷射器喷出一小股气流，将我们的轨迹稍稍偏移。
推进器擦着飞船的侧翼掠过，金属摩擦的火花在黑暗中爆发出短暂的绚烂。我看见钱明远的额头上渗出冷汗，春日优奈井的手指还保持着按按钮的姿势，而那艘巨大的飞船，终于在我们身后缓缓展开它狰狞的全貌。
尖锐的警报声突然撕裂驾驶舱的宁静，猩红警示灯在金属内壁投下跳动的阴影。泷泽修猛地抬头，调试能量回路的手顿在半空，喉结因紧张上下滚动。“未知生物袭击？”他右手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的爆能枪，左手在控制台疾风骤雨般操作，透明视图瞬间开启——舷窗外的宇宙从金属灰瞬间切换成深邃的墨蓝，几点幽绿光点正高速接近。
当看清轮廓时，他紧绷的肩膀骤然垮塌。“苍鹰号”的合金外壳在星光下泛着冷光，驾驶舱里，副驾驶春日优奈井的笑脸正隔着通讯屏冲他挥手。泷泽修对着麦克风按下通话键，声音带着刚松弛下来的沙哑：“‘苍鹰号’收到请回答，这里是‘猎隼号’主控室。”
“收到收到，”春日优奈井的笑声混着电流声传来，“搜寻任务完成，我们带了重要的消息回来。泷泽，你在这有没有遇到其他危险？不过有飞船防护罩在应该不会有问题。”
泷泽修扯掉额前汗湿的碎发，指节因之前攥得太紧而泛着青白。他望着屏幕里熟悉的面孔，突然靠在椅背上大笑出声，笑声里还带着未散尽的后怕：“你们再晚点发识别信号，我就要启动防御系统了！”警报声不知何时已自动解除，只剩循环播放的归航提示音在舱内回荡，他这才发现掌心已满是冷汗。
沃克劈手打断泷泽修的话，战术手套拍在对方肩膀上发出闷响：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军靴在金属甲板上踏出急促的节奏。泷泽修瞳孔骤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钱明远正单膝跪地，将郑远舟的手臂架在脖颈间拖拽，后者的作战服已被血浸透，面色灰败得像块浸了水的纸壳。
钱明远的吼声劈碎空气，他左手捞起霍尔的膝盖窝，将人打横抱起时，霍尔的头无力地垂在他臂弯，银色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生命监测仪的滴滴声突然尖锐起来，红色警示灯在飞船内壁疯狂闪烁，郑远舟的呼吸频率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至危险区间。
沃克冲过去托住郑远舟的腰，掌心触到的皮肤冰凉得吓人。肺叶穿刺伤，他咬着牙报出诊断，霍尔的颈动脉在跳吗？钱明远腾出一只手按在霍尔颈侧，指尖传来的搏动细若游丝，他突然踉跄半步，后槽牙咬出了血味——霍尔的体温正在飞速流失，像揣着块正在融化的寒冰。
飞船气密门缓缓滑开时，郑远舟突然痉挛着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沃克护目镜上。撑住！沃克粗暴地抹掉血污，将人推进医疗舱的瞬间，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郑远舟的心率数值彻底跌破了警戒线。
安德烈的怒吼像被踩住尾巴的困兽，胸腔剧烈起伏着，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揪住自己沾满血污的衣领，指节泛白，直到布料被扯出撕裂的纹路才松开手，粗重的喘息在惨白的应急灯下形成白雾。都他妈冷静！唾沫星子溅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他突然掐住自己的虎口，疼痛让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泷泽！药剂！
泷泽修的膝盖在地面滑出刺耳声响，刚才被冲击波掀翻的身体还在发抖。他咬着牙撑起上半身，作战服的破口处渗出血珠，却顾不上按住伤口。知道了！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踉跄着扑向药品柜，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手。玻璃门被撞出蛛网裂痕，他在琳琅满目的试剂瓶里疯狂翻找，指甲刮过标签发出细碎的声响。
应急灯忽明忽暗，将安德烈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死死盯着实验室中央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的蓝色液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浑浊。舱内人的脸色比纸还白，胸口微弱的起伏随时可能停止。当泷泽修抱着银色保温箱跌撞回来时，金属器械盘被踢翻在地，手术钳与地面碰撞的脆响刺破了死寂。
撑住...安德烈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培养舱的控制面板，指腹被按钮硌出红印。保温箱开启时冒出的冷气让泷泽修打了个寒颤，他颤抖着拧开药剂管，针尖对准了舱体注入口。角落里的同伴们都围在四周，霍尔和郑远舟伤口在渗血，却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管幽蓝的液体顺着导管缓缓爬升——那是此刻唯一流动的光，也是他们悬在刀刃上的生命线。
手术间的无影灯还亮着冷白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消毒水味。乔丝琳摘下沾着碘伏渍的橡胶手套，指尖在不锈钢器械台上轻轻一叩。她先将弯盘里的缝合针逐枚挑进针盒，镊子夹着针尾划过金属盒壁，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剪刀、止血钳和持针器被分类码进器械篮，她的拇指按着钳柄关节处，咔嗒咔嗒的咬合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水龙头被旋开细弱的水流，她把镊子尖对着光源，指腹按压着纱布，沿着止血钳的齿纹细细擦拭。镜面上的血渍被酒精棉球洇开，露出底层锃亮的反光。器械在流动水下泛着冷光，水珠顺着弯钳的弧度滚落，在托盘里积成小小的水洼。
她忽然顿住动作，从消毒碗里拈起一枚遗落的缝合针。灯光下，针尖的倒钩闪着幽微的光。口罩边缘泄出的呼吸轻浅，乔丝琳将所有器械归置进消毒盒时，金属扣合的脆响在空旷的房间里荡开余音。最后一片纱布被叠成方块放进污物桶，她转身时，手术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丝消毒水的气息。
乔丝琳转身时，蓝色实验服下摆扫过金属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抬手将滑落的黑发别到耳后，露出腕上跳动着绿色数据流的手环。他们需要休息。她边说边用右手在全息触控屏上划出半弧，指尖掠过的地方，培养舱内的营养液流速逐渐放缓，神经系统在同步过程中消耗了太多能量。
周围的人屏息看着她操作，只见她食指轻点进度条旁的绿色按钮，培养舱侧面立刻弹出一行行橙色参数。看这里，乔丝琳侧过脸，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褪黑素分泌曲线已经趋于平稳，这说明身体正在自主调节睡眠周期。她的拇指在温度控制面板上旋转半圈，舱壁瞬间泛起柔和的乳白色光芒。
最迟今晚应该会醒来。乔丝琳说着，忽然停下动作，指尖悬在键上方三厘米处。她微微偏头，似乎在倾听什么，然后才按下按钮。当最后一声电子提示音响起时，她终于直起身，轻轻按了按太阳穴：监控系统每小时会生成一份报告，有异常立刻通知我。培养舱内，淡蓝色营养液轻轻翻涌，浸泡在其中的人体轮廓随着液体波动微微起伏，原本紧握的手指似乎舒展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