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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实初的到来,比年世兰预想的要快。

翌日上午,他便背着药箱,在阿克敦的亲自引领下,走进了交芦馆。他依旧是一副谨小慎微、低眉顺目的模样,但年世兰敏锐地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探究。

“微臣温实初,参见年嫔娘娘。”他恭敬行礼。

“温太医请起。”年世兰靠在简陋的床榻上,脸色刻意营造出病态的苍白,声音虚弱,“劳烦你走这一趟了。”

“此乃微臣分内之事。”温实初上前,铺上丝线,开始诊脉。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颂芝和福子屏息凝神地站在一旁。

年世兰闭着眼,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丝线微动,心中却在飞速盘算。她需要温实初“证实”她的病,但不能是“癫狂”之症,而是合乎情理的“忧思成疾,风寒入体”。同时,她还要借温实初之口,传递出一些信息。

温实初诊脉的时间并不长。他收回手,沉吟片刻,道:“娘娘脉象浮紧,确是外感风寒,加之思虑过度,心脉耗损,需安心静养,切忌再受刺激,按时服药,方可缓缓图之。”

他的话中规中矩,符合一个太医对失势嫔妃的标准诊断。

年世兰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有劳温太医。本宫这病,自己心中有数。兄长远在西北,生死未卜,本宫身在这深宫,无能为力,唯有日夜悬心……”她说着,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与无奈,却并无癫狂之态。

她微微抬手,示意福子将那个包好的草药包拿过来。

“温太医,”年世兰接过药包,递向温实初,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这是本宫宫中之人闲暇时采摘晾晒的一些草药,虽不及太医院药材精贵,却也堪用。听闻碎玉轩莞常在亦凤体违和,需长期调理。这些药材,算是本宫一点心意,烦请温太医代为转交莞常在。告诉她,冷宫之物,聊表心意,望她勿要嫌弃,安心养病,早日康复。”

此言一出,不仅温实初愣住了,连颂芝和福子都瞪大了眼睛。

娘娘竟然要给莞常在送药?!还是用她们自己都舍不得多用、赖以保命的草药?!

温实初看着那包整理得干干净净、品相确实不错的草药,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犹豫。华妃(年嫔)与莞常在素无交集,甚至可算潜在对手,此举是何意?示好?拉拢?还是……另有图谋?

年世兰将他的犹豫看在眼里,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坦荡而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同病相怜之人的一点关怀。

温实初沉吟良久。这包草药他检查过,确实只是寻常的安神、驱寒药材,无毒。年嫔娘娘此举虽然突兀,但于情于理,他一个太医,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代为转交一份“探病”的礼物。更何况,年嫔娘娘此刻境遇,也确实令人唏嘘。

最终,他躬身接过了药包:“微臣……定当为娘娘转达。”

“多谢。”年世兰微微颔首,重新闭上眼睛,露出倦色,“颂芝,送温太医。”

温实初提着药箱和那包意外的“礼物”,满腹疑窦地离开了交芦馆。

殿内重新恢复安静。

颂芝忍不住低声道:“娘娘,您为何要把咱们的草药送给莞常在?她……”

年世兰睁开眼,眼中哪里还有半分病弱,只有一片清冷的锐光:“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此举,一为示弱,向甄嬛,也向可能关注此事的皇帝和皇后表明,她年世兰如今困守冷宫,自顾不暇,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甚至需要靠采摘草药度日,哪来的“癫狂”?

二为传递信号。她送给甄嬛的不是毒药,而是救命的草药。这份“雪中送炭”(尽管微薄),意在告诉甄嬛,她们并非必然的敌人,至少在此刻,她们有共同的对手——皇后。这是一种极其隐晦的结盟信号,甄嬛那般聪明,定然能懂。

三则为试探。试探甄嬛的态度,试探皇后对此事的反应,也试探皇帝对她这番“安分守己”甚至“与人为善”举动的看法。

她在用这包草药,下一盘看不见的棋。

果然,消息很快传开。

景仁宫内,皇后听闻年世兰竟送了草药给甄嬛,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倒是会卖好。”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熟悉她的剪秋知道,皇后心中已然动怒。年世兰这一手,打乱了她散布“癫狂”谣言的节奏,反而显得她这个皇后刻薄,逼得一个重病失势的嫔妃需要自采草药度日,甚至还能分出心意关怀他人。

碎玉轩内,甄嬛看着温实初带来的那包草药,沉默良久。她拿起一株干枯的草药,放在鼻尖轻嗅。

“小主,华妃……年嫔她这是什么意思?”流朱不解。

甄嬛放下草药,目光深邃:“她是在告诉我,她已无爪牙,只剩一点聊以自保的微末之物。也是在提醒我,这后宫之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顿了顿,轻声道,“这位年嫔娘娘,即便落入如此境地,心思依旧不容小觑。”她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只让温实初将草药留下,并未使用,但这份“心意”,她记下了。

而养心殿的皇帝,从苏培盛口中得知此事后,批阅奏章的手停顿了一下。

“她还有心思关心旁人?”皇帝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苏培盛低着头:“据温太医回报,年嫔娘娘确是忧思成疾,感染风寒,病势不轻。送药之举,或许是……同病相怜吧。”

皇帝沉默片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西北那边,年羹尧如何了?”

“回皇上,还是老样子,昏迷不醒。岳钟琪将军已初步稳住局面。”

“嗯。”皇帝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但苏培盛知道,年嫔娘娘这番举动,多少在皇帝心中留下了一点痕迹——一个识大体、懂进退(至少表面如此)、甚至在自身难保时还能关怀他人的“弱女子”形象,总比一个“癫狂寻死”的疯妇,更符合皇帝目前对“稳定”的需求。

交芦馆内,年世兰通过凌霄对各方反应的零碎监控,大致拼凑出了外面的风向。

谣言并未完全平息,但“癫狂”之说,因她主动赠药之举,已显得不那么可信。皇后暂时没有新的动作,似乎在重新评估。皇帝那边,态度暧昧,但至少没有更坏的迹象。

她这步险棋,似乎……走对了。

虽然处境依旧艰难,但她成功地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喘息的空间,并且埋下了一颗可能在未来发芽的种子。

“凌霄,”她看着系统中缓慢增长,终于突破8000的积分,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筛选所有8000积分以下,能显着提升生存能力或获取关键信息的项目。”

她不能一直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抓住这来之不易的转机!

冷宫的寒冬依旧漫长,但年世兰知道,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绝望等待命运审判的人了。

她是一颗棋子,但即便是棋子,也要做那颗能搅动全局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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