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血腥味和怨煞消散后的淡淡土腥气混合在一起,提醒着众人刚刚经历了一场何等惨烈的战斗。
陈钉拄着桃木剑,喘息稍定。他走到血尸煞那具迅速干瘪腐烂的无头尸体旁,用剑尖拨弄了一下。尸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邪气,只剩下暗红色的、布满裂痕的皮肉包裹着枯骨,散发着腐朽的气息。确认再无任何邪气残留后,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墨瞳,怎么样?”陈钉看向瘫坐在地的师妹,眼中带着关切和一丝愧疚。那些灵鼠是她从小精心培育的伙伴,此役几乎全军覆没。
陈墨瞳摇了摇头,声音虚弱但平静:“死不了…就是…有点累。”她看着满地灵鼠的尸体,眼神黯淡,默默地从布袋中取出一个特制的玉瓶,开始收集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微弱的鼠魂灵光。这是她唯一能为这些忠诚伙伴做的事情了。
云无尘小心翼翼地抱起依旧昏迷的雪棠。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只是眉心微蹙,似乎在昏迷中也承受着某种痛苦。他心疼地替她擦去嘴角的血迹,源源不断的清气持续输入,滋养着她受创的灵魂。
“必须尽快送雪棠回武当!”云无尘语气焦急,“她的灵魂创伤需要我师父出手。”
“我知道。”陈钉点头,迅速拿出卫星电话联系总部,“这里是陈钉,目标‘血尸煞’已确认消灭,重复,已消灭!现场需要清理小组,最高等级污染处理!另外,立刻安排最快、最安全的交通工具,送我们回武当山!有重伤员,灵魂受创!”
挂断电话,陈钉看向一片狼藉的现场,眉头紧锁:“清理小组最快也要两小时才能封锁并处理完这里。我们得等。”
“两小时…”云无尘看着怀中的雪棠,心急如焚。灵魂创伤拖得越久,恢复越困难,甚至可能留下永久隐患。
陈墨瞳默默收好玉瓶,走到云无尘身边,看着雪棠苍白的脸,低声道:“我用‘安魂引’试试,看能不能暂时安抚她的魂识,减缓痛苦。”她双手掐了一个极其轻柔的法诀,指尖萦绕起淡淡的、安抚性的灰色光晕,轻轻点在雪棠的眉心。
雪棠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呼吸也变得更加绵长。云无尘感激地看了陈墨瞳一眼。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三人轮流警戒,处理伤口,恢复体力。车间内死寂一片,只有远处调查局人员布置警戒线的声音隐约传来。
……
武当山,紫霄宫偏殿。
扎纸匠老者放出的那个眼睛发光的纸人,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轻盈地穿梭在武当山的夜色中。它掠过寂静的山道,飘过幽深的竹林,最后悬停在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终年笼罩着薄雾的寒潭之上。
寒潭名为“锁龙潭”,据传是古代镇压妖龙之地,阴气极重,是武当山为数不多的几处阴气汇聚点之一。
纸人悬在潭水上空,两点幽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下方。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水面平静无波,只有丝丝缕缕的寒气升腾。
突然!
纸人眼中的幽光剧烈地闪烁起来!它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只见平静的潭水深处,毫无征兆地涌起了一股暗流!那暗流并非水流,而是由浓郁到化不开的阴煞之气凝聚而成!这股阴煞之气带着一种极其隐晦、却又令人心悸的怨毒与贪婪,如同潜伏的毒蛇,在水下缓缓盘旋、凝聚!
更让纸人“惊骇”的是,这股阴煞之气的源头,似乎并非潭底本身,而是…来自地脉深处!它正通过某种无形的通道,源源不断地从被斩断的地脉怨气节点(G市工地)汲取着残留的、尚未完全消散的怨念碎片!如同一个贪婪的拾荒者,在废墟中寻找着可以利用的残渣!
这股新生的阴煞之气极其微弱,远不如血尸煞那般狂暴,但它更加隐蔽,更加狡猾!它似乎…在孕育着什么?或者说,在等待着什么?
纸人不敢久留,它感应到那股阴煞之气似乎察觉到了它的窥探,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它立刻调转方向,如同受惊的飞鸟,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紫霄宫方向飘回!
……
偏殿内,气氛凝重。扎纸匠老者紧闭双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通过纸人“看”到的东西让他心神剧震。
“怎么样?”清玄道长沉声问道。
老者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后山…锁龙潭!有东西!一股新生的阴煞之气!它在…在吸收G市那边被斩断的地脉怨气残留!很微弱,但…它在成长!而且…它似乎…对这里…” 老者目光扫过筱筱,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有强烈的渴望!”
“渴望?”抬棺人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就像…饿狼闻到了血腥味!”缝尸人妇人嘶哑地补充道,她的感知对这类气息最为敏锐。
筱筱闻言,身体猛地一颤!那种被冰冷视线锁定的感觉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源头…就在后山!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脸色惨白:“是…是它!就是这种感觉!它在…看着我!”
清玄道长脸色铁青。血尸煞虽灭,但其引发的连锁反应才刚刚开始!被斩断的地脉怨气节点如同一个敞开的伤口,残留的怨念碎片成了滋养邪祟的温床!而这新生的阴煞,竟然敏锐地锁定了筱筱这个特殊的“极阴之体”!
“必须立刻处理掉!”清玄道长当机立断,“趁它还未成型,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老哥,劳烦你带路!老陈(抬棺人),阿芸(缝尸人),随我一同前往锁龙潭!筱筱,你留在殿内,哪里都不要去!我会在殿外布下结界!”
“道长!我跟你们一起去!”筱筱急道,她不想独自留下面对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不行!”清玄道长断然拒绝,“那东西的目标是你!你去了反而会刺激它,让它提前爆发!留在这里,有结界保护,更安全!” 他语气不容置疑。
筱筱咬着嘴唇,虽然害怕,但也知道清玄道长说得有理,只能担忧地点点头:“那…你们一定要小心!”
清玄道长不再耽搁,立刻带着扎纸匠、抬棺人和缝尸人三人,化作几道迅疾的身影,朝着后山锁龙潭方向疾驰而去!偏殿内,只剩下筱筱一人,以及角落里几个静止的纸人。殿门被清玄道长临走前挥手布下的淡金色光幕封锁。
筱筱蜷缩在椅子上,抱紧膝盖,心中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后山那股阴冷的气息并未因为清玄道长他们的离去而消失,反而…更加活跃了?仿佛在嘲笑他们的行动?
……
G市西郊,化工厂外。
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黑色大型越野车停在警戒线外。陈钉、陈墨瞳和抱着雪棠的云无尘迅速上车。
“直接去机场!专机已经安排好了!”司机是调查局的精英,言简意赅。
越野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夜色。车内气氛压抑,云无尘紧紧抱着雪棠,陈钉闭目养神恢复体力,陈墨瞳则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眼神空洞,显然还在为死去的灵鼠哀伤。
车子驶上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夜色深沉,路上车辆稀少。
突然!
开车的司机猛地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怎么回事?!”陈钉瞬间睁开眼,厉声问道。
“前面…有东西!”司机声音带着一丝惊骇,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路面。
只见高速公路中央,赫然横亘着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显然是刚刚被人为弄断抛到路中央的!这绝非自然现象!
“小心!有埋伏!”陈钉瞬间警觉,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话音未落!
轰!轰!轰!
公路两侧的黑暗中,猛地亮起数道刺目的车灯!几辆改装过的、如同钢铁怪兽般的越野车如同发狂的公牛,从两侧的匝道和紧急停车带疯狂冲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朝着陈钉他们的车子撞来!意图将他们夹在中间,撞成废铁!
“坐稳了!”司机怒吼一声,展现出高超的车技,猛打方向盘,同时狠踩油门!改装越野车发出一声咆哮,险之又险地从两辆撞来的车子缝隙中穿插而过!车身剧烈摇晃,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砰砰砰!
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打在防弹车身上发出密集的闷响!车窗玻璃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是‘黑煞’的人!”陈钉透过车窗,看到了对方车辆上喷涂的狰狞骷髅标志,眼中寒光爆射!黑煞,一个活跃在东南亚、行事狠辣、专门接脏活的雇佣兵组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精准地伏击自己?
“找死!”陈钉怒火中烧,直接降下车窗,手中的符文手枪瞬间开火!
砰!砰!
两辆试图包抄过来的黑煞车辆轮胎瞬间被打爆!车子失控,打着旋撞向路边的护栏,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和爆炸的火光!
但更多的黑煞车辆如同跗骨之蛆般追了上来!子弹更加密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火力凶猛!
“不能纠缠!保护伤员!”陈钉对着司机吼道,“冲出去!”
司机猛踩油门,越野车如同脱缰野马般在高速公路上左冲右突,躲避着子弹和撞击。陈钉和陈墨瞳依托车身掩护,不断还击。云无尘则死死护住怀中的雪棠,用身体为她挡住可能的流弹和冲击。
枪声、爆炸声、引擎的咆哮声、金属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交织成一曲死亡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