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筱筱的指尖还在发抖，手机“啪”地一声被摔在实木课桌上，机身与桌面碰撞的脆响在课间的嘈杂里溅起一小圈寂静。屏幕没碎，亮得刺眼，校园论坛的热帖标题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眼里——《震惊！文学系女神程筱筱已婚对象，竟是同班银发学神苏雪棠！》。
配图更是让她血液直冲头顶。那是上周三午后，她被苏雪棠堵在教学楼后的银杏道里，鹅黄的银杏叶落了满地，苏雪棠的银发被风掀起，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树干上，另一只手扣着她的手腕，将人圈在臂弯里。拍照的人显然蹲在灌木丛后，角度刁钻到极致：苏雪棠的脸离她不过两指远，垂眸时睫毛的阴影落在她脸颊，程筱筱微张的嘴唇、泛红的耳尖，再加上落满肩头的银杏叶，怎么看都像在落叶里拥吻的亲密姿态。
“拍得不错。”
清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点戏谑的笑意。程筱筱还没来得及转头，一片微凉的触感就扫过她滚烫的脸颊——是苏雪棠的银发，像月光织成的丝线，蹭过皮肤时痒得她心跳漏了半拍。银发少女凑到课桌旁，指尖点了点屏幕上的照片，语气认真得离谱：“光影抓得还行，就是把你拍矮了，明明昨天量身高，你还比上个月长了一厘米。”
“雪棠！”程筱筱猛地转头，抓狂地指着屏幕下方的评论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重点吗？！你看他们都在说什么！”
评论区早已盖起了千层高楼，红色的“热”字在标题旁闪个不停。最新的评论还在以每秒三条的速度往上跳：
- 【我就说！上次在图书馆，苏学神把程筱筱堵在书架前，手里还拿着她的保温杯！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 【天天穿情侣装（狗头）——别杠，同款蓝白校服穿在她们身上，就是比别人像定制款！】
- 【小道消息：有人听说她们在武当山已经办过婚礼了！】
- 【楼上+1！我表哥是武当山的道士，说过年那时候有两个女生去求过姻缘符，其中一个头发是银色的！】
最离谱的是那条被顶到点赞第一的评论，红色的“热”字格外扎眼：【赌五毛钱，程筱筱绝对是受！看她被苏学神圈在怀里的样子，软得像块！】
程筱筱的脸“轰”地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耳根，正想抓起手机跟帖反驳，上课铃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像道救命符，暂时拯救了她的社会性死亡。她几乎是逃一般地抓起课本往教室跑，可刚踏进教室门，原本嘈杂得像菜市场的空间，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粉笔灰落在地上的声音。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有好奇的、有八卦的、还有憋笑的，像是聚光灯打在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她的同桌是个腼腆的女生，见她进来，默默攥紧了手里的笔，然后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半米。那空出来的位置，宽得足以再坐一个人，甚至还能放下一个书包——显然，是给苏雪棠留的。
程筱筱的脚步顿在原地，进退两难。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苏雪棠淡淡的声音：“过来。”
她转头，就看见银发少女靠在教室后门的门框上，单手插在校服衣兜里，另一只手微微勾起手指，眼底盛着笑意。程筱筱脑子一懵，竟真的同手同脚地挪了过去，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反而落入一个带着淡淡雪松味的怀抱。苏雪棠顺势搂住她的腰，手臂力度不大，却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身体。这个动作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尖叫——有人捂住了嘴，有人激动地拍着同桌的胳膊，还有人偷偷举起了手机。
程筱筱的脸埋在苏雪棠的肩窝，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直到教授推门进来，她才猛地直起身，试图用课本挡住自己的脸。教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戴着厚厚的老花镜，手里的花名册翻得“哗啦”响，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苏雪棠身边：“苏夫人？”
“到！”
程筱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声音清脆。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教授哪里认识什么“苏夫人”，分明是看了论坛热帖，故意逗她。全班瞬间爆发出善意的哄笑，有人笑得拍起了桌子，有人笑出了眼泪，连讲台上的教授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程筱筱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真的想钻到课桌底下去，可后颈突然被人轻轻捏住，像拎小猫似的把她拎了回来。
“苏雪棠”。她对着教授微微颔首，声音淡定：“在。”左手却悄悄伸到课桌下，准确地捉住了程筱筱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在程筱筱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字，力度很轻，却带着电流般的触感——
苏、夫、人。
每个笔画都像小虫子似的，在掌心爬来爬去，激得程筱筱的手指微微蜷缩，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她索性整节课都把脸埋在苏雪棠的背后，鼻尖抵着对方的肩胛骨。那里还有她昨晚闹脾气时咬出的牙印，隔着薄薄的棉质校服，似乎都能想象出那片皮肤泛红的轮廓，带着点灼热的温度。
苏雪棠在认真听讲，偶尔会低头记笔记。
下课铃一响，程筱筱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抓起书包就往教学楼外的女厕所冲——她需要一个地方冷静一下，不然迟早要在全班同学的八卦目光里原地爆炸。
她冲进最里面的隔间，刚锁上门，门外就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飘进耳朵里：
“绝对是在下！你看程筱筱多可爱，说话软软的，上次运动会还摔哭了，是苏学神把她抱回来的！”
“胡说！苏学姐那个气场，站在那儿就像个女王，程筱筱在她身边，明明就像个小跟班！肯定是苏学姐在上！”
“可是程筱筱刚才在课上还举手应‘苏夫人’呢……”
“那是被套路了！你看她后来脸红的样子，妥妥的小受啊！”
程筱筱听得脚趾抠地，正想捂住耳朵，隔间门突然被人“砰”地一脚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吓得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提裤子，抬头却看见苏雪棠逆光站在门口。
夕阳的光从厕所的窗户照进来，落在苏雪棠的银发上，像给她镀了一层金边，发丝在穿堂风里飞扬着，竟有种像战旗般张扬的气势。她的眉头微蹙，眼神冷冷的，扫过厕所里的几个女生。
原本叽叽喳喳的厕所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女生都屏住了呼吸，手里的手机忘了放下，却没人敢再说话，连水滴落在洗手池里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回家。”
苏雪棠没看其他人，弯腰就把程筱筱扛在了肩上。她的动作很稳，手臂扣在程筱筱的膝弯里，让她整个人趴在自己肩头。这个姿势极其羞耻——程筱筱的屁股正好对着门口的围观群众，她徒劳地扑腾着双腿，发间的银铃叮叮当当地乱响，活像一只被老鹰逮住的兔子，慌得没了章法。
穿过教学楼走廊时，有几个胆大的女生跟在后面，其中一个女生突然喊道：“程筱筱！苏学神！你们到底谁上谁下啊？！”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程筱筱的脸更红了，突然挣扎着从苏雪棠肩上跳下来，一个箭步蹿到旁边的花坛上——那是个半米高的小花坛，种着冬青和月季，她站在上面，终于能与苏雪棠平视，甚至因为花坛的高度，还能稍微俯视对方一点。
“我攻！”她梗着脖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双手叉腰，对着周围的人喊，“看到没？这个高度差！我比她高！我才是攻！”
苏雪棠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她上前一步，单手搂住程筱筱的腰，轻轻一拎，就把人从花坛上抱了下来。她的唇瓣几乎贴上程筱筱的耳廓，声音压得很低，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哦？那昨晚是谁哭着拽着我的衣角，说‘雪棠，不要了’的？”
程筱筱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又迅速染上红霞，腿一软，整个人都挂在了苏雪棠身上，手臂紧紧圈住对方的脖子，恨不得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再也不出来。
这个画面被旁边的女生拍了下来，十分钟后，校园论坛又炸了——新的热帖空降榜首，标题更直白：《实锤！程筱筱受度爆表！苏学神一句话就让她腿软！》，配图正是她挂在苏雪棠身上、脸红到冒烟的样子。
傍晚的A大后门，比白天还要热闹。小吃摊的香气飘得很远，烤冷面的滋滋声、奶茶店的吆喝声混在一起，人声鼎沸。而在这片热闹里，最显眼的是算命摊前排起的长队——队伍里清一色都是女生，叽叽喳喳地围着摊位，时不时发出兴奋的尖叫。
云无尘今天换了身行头，一身崭新的藏青道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的符文，狼尾辫高高扎成马尾，用一根红色的头绳绑着，他面前摆着一张折叠小桌，放着一台改装过的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程筱筱和苏雪棠的八字排盘，红色的“夫妻宫”三个字被圈了出来，格外醒目。
“你们看这个夫妻宫！”云无尘用手指敲着屏幕，对着围过来的女生们讲解，语气夸张得像个说书人，“日月合璧！这可是千年难遇的好命格！再结合手相——哎，上次我见过程筱筱的手，她的姻缘线又粗又长，还和苏雪棠的紧紧缠在一起，这就是天定的缘分！”
“真的假的？”一个女生好奇地问，“那她们谁是夫谁是妻啊？”
“这就要看八字的强弱了……”云无尘正要继续说，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声音瞬间卡住。他猛地抬头，就看见苏雪棠拎着两杯奶茶，站在队伍后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银发在傍晚的光里泛着冷光，眼神像冰锥似的，直直地盯着他手里的平板电脑。
云无尘的身体瞬间僵住，手忙脚乱地想切换屏幕，可越慌越出错，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半天，反而把排盘放大了。他干笑两声，试图蒙混过关：“那个……我不是在算命啊，我是在为道教婚俗文化做田野调查！对，学术研究！”
“删掉。”
苏雪棠走过来，把手里的奶茶“啪”地砸在桌子上，杯壁上的水珠溅了出来，滴在道袍上。她的语气很冷，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立刻。”
“别啊！”云无尘赶紧把平板电脑抱在怀里，往后退了一步，委屈地嘟囔，“这可是珍贵的一手资料！你俩的八字组合真的很罕见，我要是整理出来，说不定能发表论文……哎哟！”
话还没说完，一个帆布包突然飞了过来，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云无尘疼得龇牙咧嘴，抬头就看见程筱筱气冲冲地站在苏雪棠身边，脸涨得通红，发间的银铃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
“云无尘！你居然拿我们的八字赚钱？！”程筱筱气得跳脚，伸手就要去抢他怀里的平板，“你还是不是朋友了？我们供你吃供你住，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拿我们当活招牌！”
“我没有！”云无尘抱着平板躲闪，“我就是收点咨询费，抵消一下我买衣服的钱……”
程筱筱还想往前冲，却被苏雪棠拦腰抱住。银发少女的手臂圈在她的腰上，力度刚好，不让她再往前，却也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这个动作又引起了排队女生们的尖叫，有人举着手机拍照，还有人小声议论：“哇，苏学神好护着程筱筱啊……”
云无尘看着这一幕，揉着被砸疼的脑袋，嘟囔得更大声了：“你俩天天在我面前撒狗粮，我收点咨询费怎么了？这叫精神损失费！”可话刚说完，他就对上了苏雪棠眯起的眼睛——那眼神里的威胁太明显了，云无尘立刻改口，语气讨好：“那什么……别生气啊，我请你们吃饭！火锅怎么样？就前面那家，新开的，据说辣锅很正宗！”
晚餐果然吃的是火锅。
火锅店的环境很热闹，木质的桌椅，墙上贴着手绘的火锅食材，暖黄色的灯光照下来，让人觉得很舒服。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个鸳鸯锅——红汤那边飘满了辣椒和花椒，清汤那边则炖着玉米和番茄。
云无尘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吃辣能力。他夹了一筷子毛肚，在红汤里涮了两下就塞进嘴里，刚嚼了两口，脸就瞬间红了，舌头伸得老长，不停地用手扇风，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辣……辣死我了！程筱筱，你怎么能吃这么辣的？”
程筱筱正夹着一片肥牛，蘸了蘸香油碟，闻言挑眉，故意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勺辣椒油，直接倒进云无尘的碗里：“单身狗要多吃苦，这样才能早日找到对象。”
“你！”云无尘气得说不出话，刚想反驳，一杯冰镇酸梅汤就递到了他面前。是苏雪棠，她淡定地把酸梅汤放在他手边，语气平淡：“喝这个解辣。”
云无尘感激地接过，刚喝了一口，目光就无意间扫过苏雪棠的锁骨——那里有一片淡淡的红痕，被领口遮住了一半，却还是能看出是牙印。他一口酸梅汤差点喷出来，杯子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
“你们能不能注意下影响！”云无尘捂住眼睛，语气悲愤，“这可是公共场合！你们这样秀恩爱，还让不让我活了？这红痕……我以后怎么直视你们的脸！”
“你可以闭眼。”苏雪棠夹了片肥牛，仔细地涮熟，放在程筱筱碗里，语气波澜不惊，“或者，你可以搬出去。”
“想得美！”云无尘把狼尾辫甩到肩后，梗着脖子说，“我可是你俩的恩人！要不是我那么努力的奔波，你们能那么快在一起吗？”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掏出手机，对着对面的两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里，苏雪棠正低头帮程筱筱擦嘴角的香油，银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程筱筱凑过去看，脑袋靠在苏雪棠的肩上，嘴角忍不住上扬。照片的背景不是火锅店，而是他们公寓的厨房——那是云无尘上次偷拍的，当时苏雪棠正在帮她煮面，她凑在旁边捣乱，结果被苏雪棠捏了捏脸。而在照片的右下角，能看到冰箱上贴着的三人合照：照片里，程筱筱龇牙笑着，比了个剪刀手；苏雪棠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却悄悄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而云无尘则在他们身后，偷偷比了个V，脸上带着狡黠的笑。
看着这张照片，程筱筱的鼻子突然有点发酸。她想起自己重生的那天，想起在武当山成亲拜堂的场景，想起和云无尘成为朋友的日子……原来，重新活过来的感觉这么好，身边有爱的人，有吵吵闹闹的朋友，有烟火气的生活，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幸福。
吃完火锅，三人往家走。
夜色渐浓，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像一幅流动的画。程筱筱非要走在中间，左手紧紧抱着苏雪棠的手臂，右手偶尔会去拽云无尘的袖子，像个黏人的小猫。
云无尘走在右边，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一脸嫌弃地看着黏在一起的两人，嘴里不停吐槽：“腻歪死了，早知道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简直是大型虐狗现场。”
程筱筱不理他，突然松开两人的手，跳了起来——地上的影子也跟着跳了一下，中间那个矮个子的影子，突然比旁边两个高个子的影子高出了一截。两个高个子的影子同时顿住，伸手去扶她，生怕她摔着。
“我决定了！”程筱筱晃着苏雪棠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像装着星星，“等毕业典礼那天，我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你扑倒！让你也体验一下社会性死亡的感觉！”她指着苏雪棠的鼻子，语气带着点挑衅，“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才是攻！”
苏雪棠挑了挑眉，眼底满是笑意，伸手就想去揽她的腰：“何必等毕业典礼，现在就可以体验。”说着，就作势要把她往旁边的路灯杆上按。
“不要！”程筱筱笑着躲开，却被苏雪棠一把抓住。云无尘在旁边看得头皮发麻，痛苦地仰天长叹：“苍天啊！为什么我要和这对活宝同居！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银杏叶的清香，落在他们的脚边。程筱筱突然挣脱苏雪棠的手，跑到前面，倒着走——她张开双臂，像只快乐的小鸟，脚步轻快，发间的银铃叮叮当当地响着：“看！我现在比你们都快！我走在前面，我就是攻！”
“看路。”
苏雪棠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语气听起来凶巴巴的，手指却很温柔地摩挲着她腕间的契约符文——符文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程筱筱乖乖地转过身，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嘴角扬着止不住的笑意。云无尘跟在后面，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着程筱筱蹦蹦跳跳的样子，看着苏雪棠眼底藏不住的温柔，突然笑了。他悄悄摸出手机，对着两人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里，昏黄的路灯下，两个身影紧紧牵着手，影子叠在一起，长长的，像要一直延伸到远方。
他打开校园论坛的小号，编辑了一条新帖，附上照片，只写了一句话：《赌五毛钱，她们会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