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机长老那冰冷的“三日之约”,如同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罗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心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他不再前往星辰淬体池,也暂时搁置了对万法典藏的深度钻研,而是将全部精力用于巩固自身修为,并反复推演、优化那初步成型的“序暗屏障”。
星谕长老自那日之后便再未现身,圣地内部一片宁静祥和,秩序低语依旧恢弘磅礴,仿佛一切如常。但罗魇却敏锐地察觉到,这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他感知到,偶尔有无形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扫描波动掠过他的居所,其源头……似乎并不仅仅是枢机长老。
圣地,并非铁板一块。或者说,星谕长老与枢机长老之间,对于如何处理他这个“变量”,可能存在着某种分歧或各自的算计。
三日转瞬即逝。
当约定的时刻来临,一道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光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罗魇居所之外,直通圣地深处那令人心悸的封印壁垒。
罗魇带着暗裔,踏上了光桥。他周身气息内敛,左眼混沌与右眼虚无的力量被压制在道种最深处,仅以稳定流转的三色序暗道韵示人。暗裔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自身的“无之领域”收缩到极致,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暗色挂饰依附在他肩头。
光桥尽头,并非是之前踏入的封印边缘入口,而是一片罗魇从未到过的区域。这里的秩序壁垒显得格外厚重,表面流淌的法则链条更加密集、复杂,散发出一种近乎绝对隔绝的意味。壁垒之上,开启了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狭小裂隙,裂隙之后,依旧是那片光怪陆离、疯狂扭曲的封印空间。
枢机长老的数据流人形早已等候在此。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四名身披星光长袍、面容笼罩在柔和光晕中的星枢执事。他们气息沉凝,目光锐利,周身流转着精纯的秩序之力,显然都是圣地中的精英,实力至少在不朽层次。他们看向罗魇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排斥。
“开始吧。”枢机长老没有多余的废话,数据流指向那道裂隙,“你的任务,是在此裂隙前方,构筑一道半径不低于百米的‘序暗屏障’,并维持其稳定至少一个标准时。我们会在此监控数据,并评估屏障效果。”
半径百米,维持一个标准时!
这个要求,远超罗魇之前在封印边缘自行尝试的规模与时长!显然,枢机长老想借此机会,进一步测试他的极限,甚至……逼出他更多的底牌。
罗魇看了一眼那四名隐隐成合围之势的星枢执事,心中冷笑。这阵仗,说是保护与监控,不如说是防备与威慑。
他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一步踏入了那道裂隙之中。
熟悉的疯狂与混乱气息扑面而来!即便此处只是封印的外围区域,其散逸的力量也足以让寻常不朽心神摇曳。罗魇稳住道心,太初序暗领域瞬间展开,暗灰色的光芒将他周身数米笼罩,抵御着侵蚀。
他没有立刻开始构筑大范围屏障,而是先小心地释放出感知,如同上一次那般,去接触、解析周围混乱力量的流向与特性。他发现,此地的混乱力量似乎比之前接触的区域更加“凝练”,其中蕴含的外神意志碎片也更多,仿佛更靠近某个“宣泄口”或“薄弱点”。
“拖延无用。立刻开始构筑屏障。”枢机长老冰冷的合成音透过裂隙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罗魇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不再犹豫,灵魂深处太初道种光芒大放,双手在虚空中划动,引动周身序暗道韵,开始构筑屏障。
暗灰色的光芒以他为中心,如同涟漪般向外扩散,所过之处,那翻腾的混乱雾气被强行排开、梳理。一道道由秩序框架勾勒、混沌之力填充、寂灭之意稳固的屏障结构,开始在空中迅速编织、成型。
这一次,他对“序暗循环”的理解更加深刻,构筑过程比之前顺畅了许多。暗灰色的屏障如同一个不断生长的半透明球体,缓缓向外扩张。
五十米……七十米……九十米……
然而,当屏障范围接近百米,即将完成时,异变发生了!
似乎是屏障的扩张,干扰了此地混乱力量的某种自然平衡,又或者是触动了某个隐藏的机制——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源自宇宙根基的嗡鸣,猛地从封印深处传来!紧接着,罗魇构筑的屏障前方,那原本只是缓慢流淌的混乱雾气,骤然沸腾起来!无数扭曲的、散发着强烈恶意的阴影触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雾气深处猛地钻出,疯狂地抽打、撞击在尚未完全稳固的屏障之上!
这些阴影触手的力量,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散逸能量!其上附着的混乱与疯狂意念,如同实质的毒液,疯狂侵蚀着屏障的结构!
“咔嚓……”
刚刚成型的屏障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罗魇身躯剧震,脸色一白,构筑过程几乎被强行中断!
“屏障遭遇高强度混沌冲击!能量负载超过预计值187%!”枢机长老的合成音立刻响起,但其语气中,却听不出丝毫意外,反而带着一种……数据记录的冷静?“目标,展现你的应对能力。”
罗魇猛地抬头,透过裂隙看向外界的枢机长老!他瞬间明白了!枢机长老早就知道此地的异常!这次实践,根本就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压力测试,甚至可能是……借刀杀人!
那四名星枢执事依旧面无表情地悬浮在原地,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混蛋!”罗魇心中怒骂,但此刻已无暇他顾!屏障一旦破碎,他将直接暴露在那狂暴的阴影触手攻击之下!
“暗裔!”
无需多言,与他心意相通的暗裔瞬间将自身力量与罗魇深度融合!极致的“无”之力涌入屏障,强行弥合着裂纹,将那附着侵蚀的混乱意念迅速湮灭!
同时,罗魇左眼混沌星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演,分析着那些阴影触手的攻击模式与力量核心;右眼虚无黑暗则如同定海神针,稳固着自身道心与屏障的根基。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而是开始主动引导!
“你们的混乱……亦是我道之资粮!”
他低吼一声,太初序暗领域的力量性质陡然一变!那暗灰色的屏障不再仅仅是排斥和防御,其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旋转着的三色漩涡!
这些漩涡,正是他借鉴了吞噬污秽主宰概念本源的经验,初步模拟出的微型“序暗循环”入口!
当那些阴影触手再次撞击在屏障上时,其部分力量不再是反弹或消散,而是被那些三色漩涡强行撕扯、卷入!
混沌之力负责包容、分解其混乱结构;
星辉秩序之力负责梳理、提取其中蕴含的(哪怕是扭曲的)信息与能量;
太初寂灭之力则负责将最终残留的、无法利用的疯狂意志彻底归寂、净化!
虽然过程极其凶险,对心神的消耗巨大,但效果却出奇的好!不仅缓解了屏障的压力,那被吞噬、净化后提取出的精纯能量与信息碎片,反而开始补充罗魇的消耗,甚至让他对封印深处的混乱本质,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他的屏障,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如同礁石般顽强屹立,并且那暗灰色的光芒,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与厚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罗魇如同暴风雨中的舵手,艰难却坚定地维持着屏障,并不断优化着吞噬与转化的效率。他周身道韵与暗裔的力量紧密交融,在那极致的压力下,他对“序暗之道”的领悟愈发深刻,灵魂中的道种也越发璀璨。
一个标准时,终于熬到了尽头。
当枢机长老宣布时间到的瞬间,罗魇立刻切断了与屏障的联系,身形一闪,毫不犹豫地退出了裂隙,回到了秩序壁垒之外。
他脸色苍白,气息有些紊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经过了一场洗礼。
而那百米屏障,在他离开后,失去了核心支撑,很快便在阴影触手的疯狂攻击下轰然破碎,重新被混乱雾气吞没。
四名星枢执事看向罗魇的目光,少了一丝排斥,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他们自问,若是换做自己,绝无可能在那等强度的攻击下,维持屏障如此之久,甚至还能反过来吞噬对方的力量!
枢机长老的数据流剧烈闪烁着,冰冷的合成音响起:“实践数据记录完毕。目标‘罗魇’,序暗屏障构建速度b+,稳定度A-,对混沌侵蚀抗性S,能量转化利用率A+。综合评级:优异。‘净化隔离带’计划可行性,提升至41.7%。”
他的“目光”落在罗魇身上,那数据流的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计算光芒。
“你,做得很好。”枢机长老的声音依旧平淡,“回去休息,三日后,进行第二阶段实践。”
说完,数据流人形与四名执事便化作流光消散。
罗魇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缓缓闭合的秩序壁垒裂隙,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一缕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散发着与刚才阴影触手同源气息的暗灰色能量,正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转。
这是在最后时刻,他冒险从一条被吞噬的触手核心中,强行剥离、封印的一丝样本。
“想利用我?借刀杀人?”罗魇低声自语,左眼混沌与右眼虚无之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决断,“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他感觉到,体内那枚暗紫色的“混沌之种”,在接触到这缕同源却更加古老的样本能量时,传递出了一丝……近乎敬畏与渴望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