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肩头的血滴进河里,迅速散开。
龙湖的轮椅卡在浅滩石缝中,他咳着血沫,声音却稳:“张威,盾阵前移三步。赵青,带人从左侧迂回。”
叛军二当家倒在血泊里抽搐,桥底爬出的黑影已显轮廓——数十名身着皮甲的水鬼,手持分水刺,眼冒凶光。
老周嘶声喊:“是刺史的私兵。他们右臂系红巾。”
木念鞭梢指向最先冒头的水鬼道:“留活口。”
水鬼头领怪笑:“留爷?先问过爷爷的鱼叉。”
三股钢叉破空飞来,直取木念面门。
“铛!” 钢叉被盾牌撞偏。
阿蛮举盾的手虎口崩裂,却咧嘴笑道:“夫人,我新打的包钢盾。”
龙湖指尖轻叩轮椅扶手,出声:“水鬼畏火。苏九,火药丸。”
苏九慌忙掏牛皮包,出声:“就、就六颗……”
“够了。” 木念接过药丸串上鞭梢道,“张威,给我盏灯笼。”
灯笼在河面划出弧线。长鞭甩出,火药丸遇火即爆,河面炸起三丈水墙。
水鬼们被烫得惨叫。木念趁乱前冲,鞭子卷住头领脖颈道:“说,刺史在哪?”
头领狞笑咬牙,嘴角溢黑血。
老周扒开他衣领,出声:“后槽牙藏毒。”
对岸突然响起马蹄声。烟尘中可见刺史官袍一闪,数十弩手占据高地。
龙湖猛地撑起身道:“念儿,退!”
弩箭如飞蝗扑来。木念拽着头领尸体当盾牌,步步后撤。
赵青闷哼一声,腿窝被钉入两箭。张威怒吼着扛起他,盾牌叮当乱响。
龙湖转动轮椅卡进石缝道:“所有人躲我身后。”
轮椅机关弹开,三层铁板展开成扇形盾。弩箭钉在铁板上,像刺猬。
木念擦过龙湖身边时低语:“逞能?”
他嘴角渗血,出声:“让你三招。”
水鬼再度扑来。
木念踩着头领尸体借力跃起,长鞭抽得水面噼啪作响。
老周大喊:“桥要塌。”
腐朽木桥发出呻吟。更多红巾水鬼正锯桥柱。
苏九尖叫:“他们在桥墩绑了炸药。”
木念瞳孔骤缩——桥塌会截断退路,两岸弩手正好合围。
龙湖拍扶手,出声:“阿蛮看着上面,我下水。”
阿蛮愣住道:“龙帅您伤……”
“快!” 龙湖道,“念儿,给我争取十息。”
木念长鞭扫落两枚冷箭道:“你最好有把握。”
龙湖深吸气沉入水中。
老周突然明白了,出声:“龙帅要炸水闸。”
木念已冲向桥墩,出声:“所有人压制弩手。”
张威带伤架盾,赵青坐地张弓。箭矢往来间,木念逼近桥墩。
水鬼头目举刀砍来,出声:“找死。”
木念不躲反迎,鞭柄狠砸对方喉骨。咔嚓声被水流吞没。
桥墩炸药包已点燃引线。
“轰隆!” 远处水闸爆炸。河水倒卷,弩手阵地瞬间淹没。
龙湖浮出水面,脸色青白。阿蛮奋力游去拽龙湖。
木念刚松口气,只见龙湖呛血,出声:“小心……水下……”
黑色的东西缠住他脚踝往下拖。
木念扎进河里。浑浊中看见龙湖正与一团藤蔓搏斗——那藤蔓竟长着人眼般的瘤节。
灵泉化作冰针刺向瘤节。藤蔓吃痛松开,却反缠住木念手腕。
龙湖拔出腰间短刀狠剁藤蔓。黑血弥漫间,木念看见河底沉着无数缠藤的尸骨。
两人挣扎上岸。木念扯开龙湖裤脚,被缠处布满紫黑斑点。
周大夫踉跄跑来把脉,出声:“是尸蕈毒,快回城。”
对岸弩手仍在放箭。
老周啐口血沫,出声:“奶奶的,老子给你们开路。”
幸存囚犯们拾起铁链,吼着军歌结阵前冲。箭矢钉入胸膛也不停步。
木念扶稳龙湖,出声:“能撑住?”
他闭眼调息,出声:“你血浸透袖子了。”
“死不了。” 木念撕下衣摆勒紧伤口道,“刚才那藤蔓……”
“水葬场的怨蕈。” 龙湖睁眼,“刺史在用活人养毒。”
爆炸声再次传来。胭脂铺方向升起绿色烟花。
苏九气喘吁吁奔来道:“夫人,密、密道塌了!”
众人愕然回首。
地下河入口被巨石封死,青烟正从缝隙溢出。
木念轻笑道:“好个一石二鸟。”
既灭口飞虎营,又借怨蕈除她。若非龙湖炸闸引水冲怨蕈,此刻他们早成河底枯骨。
阿蛮指着上游道:“船,有船过来。”
三艘快船顺流而下,船头猎猎飘着永宁侯府旗。
叔父木鸿站在船头朗笑道:“念侄女,叔父接你回府。”
木念捏紧鞭柄。龙湖按住她手背,出声:“看第二艘船。”
船帘掀处,刺史正给叔父斟茶。
叔父举杯遥敬道:“念儿,你闹够了。侯府祠堂……还给你留着牌位呢!”
木念尚未开口,龙湖突然剧咳,吐血染红她衣袖。
龙湖倚着木念肩头虚弱道:“叔父大人,小婿……怕是撑不到祠堂了。”
木念感觉龙湖偷偷往她掌心塞了枚铁丸——冰凉,带熟悉纹路。
她揽住龙湖,对船只娇笑道:“那就有劳叔父……送我们一程?”
指尖悄然拧动铁丸。河风里飘起淡香。
船头叔父晃了晃,茶杯脱手坠落。
他惊恐地瞪大眼,看那茶杯在半空碎成齑粉——如同二十年前,他亲手摔碎的长嫂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