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河口送别的喧嚣,如同隔世的潮音,早已被船行带起的风浪撕碎,抛在身后。三艘巨大的“镇海级”楼船劈开碧波,沿着宽阔的丽江顺流而下,速度极快。船首犁开的水线如同两道白色的巨翼,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甲板上,经历了最初的新奇与兴奋后,大部分随行人员已回到舱室休整或修炼,为即将到来的漫长航程积蓄力量。
楚风盘膝坐在自己位于中层甲板的独立舱室内,双目微阖,心神沉入丹田。金鳞囊被小心地置于膝前,散发着温润而稳定的暖意。他正尝试引导体内奔腾的气血,冲击那层横亘在铁皮境与钢骨境之间的无形壁垒。这一个月的地狱磨砺,早已将他的根基打磨得坚实无比,此刻在相对平稳的船舱内,又有金鳞囊气息的温养,那层壁垒似乎已隐隐松动,发出细微的、只有他自己能感知的嗡鸣。
林小树则带着童子军的伙伴们,在雷烈的默许下,好奇地攀上了主桅杆的了望台。少年人第一次真正置身于如此巨大的海船之上,俯瞰着两岸飞速后退的青山和前方越来越开阔的水面,兴奋得小脸通红。洪石头紧紧抓着栏杆,陈王氏和林小丫指着远处掠过的水鸟叽叽喳喳,彭铁牛和林二狗则试图辨认着甲板上各种复杂的绳索滑轮。
舰桥之上,林自强负手而立,玄色劲装在江风中纹丝不动。他深邃的目光看似平静地扫视着前方开阔的水域,但强大的雷音境精神感知,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了方圆数里的江面与水下。平静的江流之下,暗流涌动,那是无数生灵的栖息地。他深知,一旦驶出相对安全的丽江河道,进入更为浩瀚、也更为凶险的马宫镇外海,便是真正踏入了“死亡之海”的外缘。
船队航速不减,半日时光转瞬即逝。两岸青山渐渐变得低矮平缓,江面却愈发开阔,水流也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咸腥气息。前方,水天相接处,一道蜿蜒的银线在视野尽头闪耀——金町湾的百里银滩遥遥在望,马宫镇海域近在咫尺!
就在船队即将驶出丽江入海口,进入真正的外海之际!
异变陡生!
“呜——!!!”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尖锐嘶鸣,毫无征兆地从船队左舷下方的深水中炸响!那声音蕴含着恐怖的精神冲击,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向船上所有人的脑海!
“啊!”桅杆了望台上的林小树等人首当其冲,只觉得脑袋仿佛要炸开,眼前一黑,险些从高处栽下!船舱内,正在冲击关隘的楚风浑身剧震,气血逆行,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强行压下,脸色瞬间煞白!其他舱室更是传来一片痛呼和闷哼!
这仅仅是开始!
轰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镇海号”左舷船体猛地向上掀起一个巨大的弧度!仿佛有一头无形的洪荒巨兽在水下狠狠撞击!坚硬的铁木和青铜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船身剧烈倾斜,甲板上所有未固定的物品如同暴雨般飞射出去!水手们惊叫着抓住缆绳或固定物,才没被甩入汹涌的江海交汇处!
“敌袭!水下!左舷!”舰桥上的了望兵嘶声力竭地吼叫,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林自强的眼神瞬间冰寒如万载玄冰!他早已感知到水下有强大的气息潜伏,却没想到对方发动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而且,不止一个!
哗啦!哗啦!哗啦!
三道巨大的水柱,如同喷发的海底火山,在船队周围冲天而起!水柱中,三个庞大而狰狞的身影,带着滔天的凶煞之气,破水而出!
左舷最近处,一头形似巨型螃蟹的怪物!其甲壳呈现出暗沉如礁石的青黑色,布满了尖锐的骨刺和苔藓般的诡异纹路。最骇人的是它那一对如同攻城巨剪般的螯钳!每一只都足有小船大小,边缘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开合间发出“咔嚓咔嚓”的刺耳摩擦声!方才那恐怖的撞击,正是它用巨螯狠狠钳住了“镇海号”的左舷龙骨!它那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幽光,口器开合,喷吐着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腥臭泡沫!钢骨境巅峰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右舷前方,水柱中升起的,竟是一条足有水桶粗细、浑身覆盖着暗蓝色鳞片、闪烁着噼啪电火花的巨型海鳗!它的身体在空中诡异地扭动着,头颅扁平,獠牙外露,一双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着舰桥!随着它身体的扭动,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扭曲跳跃的惨白电蛇在它周身环绕、凝聚,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空气中的电荷瞬间变得活跃,船上的金属构件都隐隐发出嗡鸣!这赫然也是一头钢骨境巅峰的电系兽王!
而在船队正前方,最后一道水柱中升起的,则是一团蠕动的、散发着浓郁墨绿色毒瘴的巨大阴影!定睛看去,那竟是一只体型堪比小山的墨绿色毒章鱼!它挥舞着七八条布满巨大吸盘和尖锐骨刺的触手,每一条触手都如同活的巨蟒,在空气中狂乱地舞动!触手所过之处,腥臭的毒液如同雨点般洒落,滴在甲板上立刻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出刺鼻的青烟!它巨大的头部隐藏在毒瘴之中,只露出两点燃烧着怨毒绿火的瞳孔!钢骨境圆满!其散发出的阴冷毒性和精神威压,甚至隐隐压过了另外两头兽王!
三头钢骨境兽王!呈三角之势,将三艘楼船死死围困在江海交汇的狭窄水域!滔天的凶威混合着海腥与剧毒的气息,如同沉重的枷锁,狠狠压在所有人心头!船上刚刚经历精神冲击的众人,此刻更是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结阵!防御!所有远程攻击,对准触手和电鳗!”雷烈第一个反应过来,声如炸雷,瞬间压下了船上的混乱。他魁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屹立在剧烈摇晃的船头,玉骨境圆满的气血轰然爆发,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竭力稳定着船首区域的水手。
“童子军!退入中层舱室!保护非战斗人员!”林小树强忍着脑海的刺痛,对着了望台上吓傻的伙伴嘶吼。他年纪虽小,但作为人榜魁首,关键时刻的决断力远超常人。
“弩炮准备!填装破甲重箭!目标——巨蟹螯钳根部!”船上的军官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然而,在海上,尤其是在三头恐怖兽王的主场,人类的力量显得如此被动!
“咔嚓!!!”
又是一声令人心悸的金属撕裂声!那头巨型巨蟹的恐怖巨螯再次狠狠发力!这一次,不再是撞击,而是如同真正的巨剪般合拢!坚韧的铁木龙骨在它那堪比神兵利器的螯钳下,竟如同朽木般被硬生生剪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冰冷的海水瞬间如同瀑布般倒灌而入!
“左舷破损!进水了!”惊恐的呼喊从下层船舱传来。
“滋滋滋——轰!”几乎同时,那条电鳗兽王猛地甩动身体!环绕周身的惨白电蛇骤然凝聚成一道粗大的、跳跃着毁灭光芒的雷霆之矛,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轰向“镇海号”右舷的弩炮阵地!
轰隆!
刺目的电光爆开!数架精钢打造的弩炮瞬间被炸得扭曲变形,焦黑一片!操控的水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恐怖的电流中化为焦炭!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嘶——!”正前方的毒章鱼发出尖锐的嘶鸣,几条巨大的触手如同擎天之柱,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抽向“镇海号”的主桅杆!触手上密布的吸盘和骨刺闪烁着幽绿的毒光!若是被抽中,这艘巨舰的主桅必然折断,动力大损!
船上众人,包括雷烈在内,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压力!这三头兽王配合默契,一个破船,一个压制远程,一个直取核心!海上作战,船体就是根基!根基若毁,纵有雷音境强者,也如同无根之萍,难以施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孽畜!”
一声冰冷的冷哼,如同九天惊雷,骤然炸响!瞬间盖过了兽吼、海浪与船体的呻吟!
舰桥之上,林自强的身影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空间凝固般的错觉!他一步踏出,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船首上空,正对着那头疯狂撕扯船体的巨蟹兽王!
“滚!”
林自强并指如剑,对着那对恐怖的巨螯,凌空一划!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无形无质的赤金色剑气凭空生成!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种斩断一切、焚灭万物的恐怖意志!剑气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真空轨迹!
噗嗤!
如同热刀切牛油!
那对坚硬无比、连铁木龙骨都能剪断的恐怖巨螯,在那道赤金剑气面前,竟毫无抵抗之力!一只巨螯被齐根斩断!切口平滑如镜,暗青色的污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另一只巨螯也被剑气余波扫中,坚硬的甲壳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剑痕!
“呜嗷——!”巨蟹兽王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剧痛让它瞬间松开了钳住船体的断螯和残螯,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后退,污血染红了大片海面!
林自强一剑重创巨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身形在空中诡异地一折,如同踏着无形的阶梯,瞬间转向右侧,面对那条刚刚释放完雷霆、正欲积蓄下一次攻击的电鳗兽王!
“雷音,不是这么用的。”
冰冷的声音响起,林自强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对着那电鳗兽王,虚虚一按!
轰——!!!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剑气!
一股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天地本源的恐怖雷音,自林自强的掌心轰然爆发!这雷音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洗涤邪祟、震荡神魂的至高伟力!并非电流,而是纯粹的、属于雷音境强者的本源雷音震荡!
嗡!
空间仿佛都在哀鸣!
那电鳗兽王周身跳跃的电蛇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黯淡、紊乱!它那冰冷的竖瞳中,第一次流露出巨大的恐惧!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弓起,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体表坚硬的鳞片在雷音震荡下片片龟裂,丝丝缕缕的电流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窜,甚至反噬自身,电得它浑身抽搐!
然而,就在林自强以雷霆手段瞬间压制、重创两头兽王的刹那,那正前方的毒章鱼兽王的巨大触手,已然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抽到了主桅杆的近前!腥臭的毒液如同暴雨般泼洒而下!速度太快,距离太近!
林自强刚刚爆发雷音,旧力方去,新力未生!纵然他实力滔天,在海上也终究无法像在陆地般随心所欲!
眼看那缠绕着剧毒、布满骨刺的恐怖触手就要将主桅杆连同其上的了望台一起抽得粉碎!
“保护主桅!”雷烈目眦欲裂,怒吼着就要扑过去,但他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桅杆了望台上,刚刚退到一半的林小树等人,望着那遮蔽了天空、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墨绿色触手阴影,小脸上瞬间血色褪尽!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这电光石火、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剧烈摇晃的中层甲板舱门处飙射而出!速度快到极致,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是楚风!
他强行中断了冲击钢骨境的修炼,嘴角还挂着一丝强行压下的血迹,脸色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那条抽向主桅的触手!他手中,紧握着的并非长刀,而是几根刚从损坏弩炮旁抓起的、手臂粗细的精钢弩箭!
“喝!”楚风吐气开声,全身气血不顾伤势地疯狂燃烧!铁皮境巅峰的力量催发到极致!他双臂肌肉贲张如虬龙,以掷矛之势,将手中沉重的精钢弩箭狠狠投掷出去!
嗖!嗖!嗖!
弩箭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并非射向触手本体,而是极其刁钻地射向触手与桅杆之间那狭小的空隙!目标,是触手舞动轨迹上必经的几个关键节点!
噗!噗!噗!
沉重的弩箭精准无比地钉入毒章鱼触手舞动轨迹的“关节”处!虽然未能洞穿那坚韧的皮肉,但巨大的冲击力和精钢箭杆的阻碍,让那条势在必得的触手猛地一滞!挥舞的轨迹被强行打断、偏移!
轰!
巨大的触手带着腥风毒液,擦着主桅杆的边缘狠狠砸落在甲板上!坚硬的甲板如同纸糊般被砸出一个大坑,木屑混合着毒液四处飞溅!距离最近的几名水兵被震得吐血倒飞!
主桅杆,险之又险地保住了!了望台上的林小树等人被震得东倒西歪,惊魂未定!
“好!”雷烈见状,爆喝一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如同人形凶兽般扑向那条受创偏移的触手!
而楚风在掷出弩箭后,身体因强行爆发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旁边反应过来的水兵一把扶住。他剧烈喘息着,脸色更加苍白,但看着那偏移的触手和保住的桅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舰桥之上,林自强冰冷的视线扫过那被楚风一阻、陷入短暂僵直的毒章鱼兽王,又瞥了一眼下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楚风,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随即,那目光再次锁定了毒章鱼那两点燃烧着怨毒绿火的瞳孔,杀意如同实质般凝结!
“很好。”林自强的声音冰冷,如同来自九幽,“既然急着找死,本使便成全你们!”
他周身的气息,如同沉寂的火山,开始酝酿起更加恐怖的风暴!雷音初成的力量,在这怒海惊涛之中,即将真正展露其撕裂苍穹的锋芒!三头钢骨兽王的围攻,彻底激怒了这尊守护海陆川的雷音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