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合上时，掌声还在响。
老夫子站在台阶边，一只脚踩在第一级，另一只还悬着。他原本打算直接下台，可台下的声音没停，反而越来越大。他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一眼。
灯光重新亮起，照得舞台中央一片通明。主持人快步走上来，手里拿着一张卡片，脸上带着笑。
“刚才的演讲很精彩。”主持人对着话筒说，“但今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环节，不能错过。”
老夫子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退后一步，站回了舞台中央。
观众席里有人开始鼓掌，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前排的人陆续站起来，后排也跟着起身。掌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一层盖过一层。
主持人等了几秒，抬手示意安静。
“接下来，是我们本次大会压轴奖项——终身成就奖。”
全场更安静了。
“这个奖，不只看成果，更看坚持。它属于那些在行业里走了很久、走得很难，却一直没停下的人。”
老夫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册子，封面那张吃盒饭的照片已经被灯光照得发白。
“获得这一荣誉的是——”主持人顿了一下，“老夫子先生！”
话音落下，掌声炸开。
老夫子抬起头，看见陈小姐在第三排中间站起来，双手拍得又快又用力。她旁边的大番薯踮着脚，脑袋一晃一晃地喊着什么，听不清，但嘴型像是在叫“快上去啊”。
秦先生坐在靠过道的位置，没喊，也没跳，只是笑着点头，手掌一下一下地拍在膝盖上。
老夫子把册子交给后台工作人员，迈步走向领奖台。
台阶有七级，他一步步走上去，脚步不重也不轻。颁奖嘉宾已经等在上面，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专家，以前在国际会议上见过几次，每次聊天都爱问“你们那个p-07到底怎么做到的”。
现在这位老专家笑着递出一个奖杯。
奖杯是金属做的，底座刻着一行字：致改变者。
老夫子接过奖杯，沉了一下。他没想到会这么重。
“说两句？”老专家拍拍他肩膀。
老夫子点点头，拿起话筒。
台下还有人站着，没人坐下。镜头从四面八方对准他，闪光灯偶尔亮一下。
“这是对我莫大的肯定。”他说，“我会继续努力。”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
这话说得太像学生被老师表扬后的标准回答，连语气都像。可他是真这么想的。不是客套，也不是谦虚，就是觉得——事情还没完，不能停。
台下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和掌声。
大番薯在下面跳起来：“这话太实在了！”
陈小姐捂着嘴笑，眼角有点湿。
老夫子把奖杯换到左手，右手握紧话筒。
“我知道很多人觉得，搞技术的人不爱说话，只会埋头做事。”他说，“其实我们只是不太会表达。但今天站在这里，我想说一句——这条路，我们愿意带更多人一起走。”
掌声再次响起。
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久。
音乐声慢慢响起来，是那种典礼常用的背景乐，节奏平稳，听着让人心里踏实。灯光扫过观众席，照到每个人的脸上，大家都抬头看着舞台。
老夫子站在领奖台中央，奖杯举在身侧，没有高高举起，也没有放下，就那样自然地拿着。
摄像机推近，镜头对准奖杯表面。反光里映出他的脸，眉头舒展，嘴角向上，眼睛里有光。
前排有个记者赶紧记下这句话：“他会继续努力。”
另一个小声说：“这话能当标题用。”
后台工作人员探头看了看，见仪式还在进行，就没上前打断。
老夫子把话筒放回支架，朝颁奖嘉宾点头致谢。
对方笑着说：“你比十年前稳多了。”
老夫子也笑：“胖了，重心低。”
两人握了下手。
台下有人喊：“老夫子！给我们签个名吧！”
是大番薯的声音。
老夫子转头看去，那人已经挤到了前排，手里举着那本册子，就是封面印着盒饭照片的那本。
“你还带着？”老夫子问。
“这可是文物！”大番薯把手举高，“快签一个！以后能卖钱！”
周围人都笑。
老夫子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笔，在册子扉页写下三个字：继续走。
写完把册子扔下去。
大番薯没接住，册子砸在他头上，弹了一下才落到怀里。
“哎哟！”他摸着脑袋，“这力度，是想让我记住痛感？”
全场又是一阵哄笑。
陈小姐笑着摇头，低声对身边人说：“他们俩就这样，一严肃就破功。”
秦先生说：“挺好，别太紧绷。”
舞台上，主持人再次上台，宣布下一个环节即将开始。
老夫子看了眼时间，离下一组颁奖还有十分钟。
他转身准备下台，刚走两步，又被叫住。
“等等！”主持人说，“惯例，合影一张！”
几位行业代表走上台，围在老夫子身边。有人主动帮忙拿奖杯，让他腾出手来。摄影师站在前方，示意大家看镜头。
“笑一个！”摄影师说。
老夫子刚咧嘴，大番薯突然从台下翻上来，扑进人群，硬是挤进了最后一排。
“别推我！”他嚷，“我也算元老！”
有人拉他袖子：“你不是后勤的吗？”
“谁说后勤不能上台？”大番薯站直身子，“我可是天天给他们煮泡面的人！”
众人哄堂大笑。
咔嚓一声，照片拍下。
画面里，老夫子站在中间，左边是颁奖嘉宾，右边空了个位置，原本该站人的地方被大番薯的后脑勺挡住。他踮着脚，努力露出整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奖杯在别人手里举着，反光打在天花板上，像一道斜斜的光痕。
老夫子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这群人，忽然觉得今天的衣服穿得挺合适。
台上的人陆续下台，主持人开始介绍下一组奖项。
老夫子抱着奖杯往侧台走，陈小姐迎上来，递了瓶水。
“讲得好。”她说。
“嗯。”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就是有点渴。”
“你刚才说‘继续努力’的时候，好多人都拍照了。”
“我说实话而已。”
“所以才动人。”她笑了笑，“走吧，后面还有事。”
老夫子点头，跟着她往通道口走。
大番薯追上来，手里抱着那本被签了名的册子，宝贝似的搂着。
“我决定了！”他说，“这本册子我要传给下一代！”
“谁下一代？”老夫子问。
“我儿子！”大番薯挺胸，“等他长大，我就告诉他，他爸当年可是跟终身成就奖得主一块吃盒饭的人！”
秦先生从后面走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给你。”他把袋子递给老夫子。
“啥？”
“吃的。”秦先生说，“看你一天没正经吃饭。”
老夫子打开一看，是份盒饭，饭菜分装，米饭压得实，菜色还算新鲜。
“谢谢。”他接过，“还真饿了。”
“趁热吃。”秦先生说，“待会儿媒体采访还得排队。”
几个人站在侧台角落，围着一份盒饭，像多年前那样。
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照在饭盒边缘，泛出一点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