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把方案折好塞进外套内袋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老夫子发来的消息：“今天搬，我七点到。”
他回了个“好”字，顺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屋里还堆着几个没拆的纸箱，标签写着“厨房用具”“冬季衣物”。他坐在沙发上，看了眼墙上的钟，才六点十分。
门铃响了。
他愣住。这个时间，不该是老夫子。
开门一看，是个穿灰西装的男人，手里拎着一盒茶叶，脸上堆着笑：“老秦啊，好久不见！听说你搬新家，我特意过来看看。”
秦先生皱眉，“老赵？你怎么知道地址？”
“老朋友嘛，打听一下还不容易。”老赵往屋里探头，“就你一个人？东西都搬完了？来来来，我带了点明前龙井，配你这新家正好。”
他抬脚要往里走。
玄关处传来一声轻咳。
老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楼道里，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夜灯和防滑垫样品。“哟，这么巧？”他说，“我还以为是谁提前来查房呢。”
老赵站直了身子，“老夫子？你也在这？”
“租约备案得我来办。”老夫子侧身挤进来，把袋子放在门口，“房东说必须三方在场才能激活智能门锁系统，不然没法绑定紧急联系人。”
秦先生没说话，但往后退了半步。
老夫子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界面，“您看，这是刚才物业传过来的登记表，需要现场核对身份信息。”他把屏幕转向老赵，“您也登记一下吧，顺便留个指纹记录，以后万一出事好追责。”
老赵干笑两声，“我就随便看看，不用搞这么正式。”
“那您先把茶叶放下。”老夫子伸手接过盒子，“食品类物品入住首日不能直接接收，得先做安全检测。等三天后没问题再还给您。”
老赵脸色变了变，“至于吗？一盒茶还能有毒？”
“去年有起案子。”老夫子平静地说，“老人收了‘慰问品’，结果茶叶罐里藏着微型监听器。厂家说是促销赠品，其实是有人定制的监控设备。”
老赵嘴角抽了抽，“你这想象力可以去写小说了。”
“金手指不是用来编故事的。”老夫子打开手机扫描功能，对着茶叶盒扫了一下，“它只负责告诉你，什么东西不该碰。”
屏幕上跳出一行红字：【检测到异常信号发射源，频率与老赵名下电子设备匹配度97%】
老夫子把手机转给秦先生看。
秦先生盯着那行字，慢慢抬起头，“所以你是来看我，还是来装东西？”
老赵立刻摆手，“误会！纯属误会！我就是关心老同事……”
“关心的话，明天社区开放日再来。”老夫子已经走到门口，拉开门，“现在请您离开，否则我会按下报警联动按钮。”
单元门禁面板亮起红光，提示“已连接110应急通道”。
老赵僵了几秒，转身快步走了。
门关上，秦先生长出一口气，“他怎么敢直接上门？”
“说明他急了。”老夫子把茶叶放进密封袋，“之前搞坏血压计，是想让你用不了；现在送带监控的茶，是想随时看着你。手段升级了。”
“可我现在什么都没开始做。”
“正因为你还没开始，他才要拦。”老夫子打开平板，“计划一旦落地，他就没机会了。”
秦先生坐回沙发，看着空荡的房间，“东西是齐了，可……每天做什么呢？”
老夫子没马上回答。他调出金手指数据分析界面，观察秦先生的心跳频率和语调波动。数值在正常范围，略有低落倾向。
他点开一段视频。
画面里是小区活动室，墙上挂着“书法兴趣班”的横幅。几个老人正在写字，镜头扫过一张桌子，上面铺着宣纸，墨迹未干。
“这是模拟排程。”老夫子说，“早上七点社区晨练打卡，八点半食堂吃早饭，下午两点书法体验课——今天就能试。”
秦先生盯着视频里的毛笔，“我几十年没碰过这个了。”
“不是非要你现在就去。”老夫子合上平板，“而是让你知道，每一天都有选择。不想动也行，躺着看电视也可以。但你想做点什么的时候，不用再问值不值得。”
秦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伸手点了下平板屏幕，“那就……先试试那个课。”
老夫子点头，把日程同步进手机提醒。
刚设完闹钟，手机震动。
金手指弹出提示：【外部车辆停留超时，车牌尾号683，驾驶员为老赵本人，位置：小区东巷口，持续通讯中】
老夫子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巷子尽头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膜很深。
他退回屋内，打开物业App，把秦先生家的监控权限临时共享给保安值班室，并设置“同一地点停留超过十五分钟自动预警”。
然后拨通保安队长电话，“五栋后面那条巷子，有辆车停太久，麻烦绕一圈。”
挂了电话，他又提高声音说：“明天记者要来采访养老试点家庭，材料我都准备好了，合同也打印了两份，一份交街道，一份存档。”
秦先生听了一愣，“没人通知我有采访啊。”
“他知道就行。”老夫子低声说。
十分钟后，手机更新定位：车辆驶离小区，速度较快。
老夫子松了口气。
他转身看见秦先生正蹲在地上检查药盒，那种分格的，周一到周日的那种。
“找到了？”他问。
“找到了。”秦先生把药盒放进柜子，“还缺个提醒器。”
“我已经下单了，语音播报型，音量能调。”老夫子走过去，“绑定我的手机，你要是哪天没按时吃药，我会收到提示。”
秦先生抬头，“那你岂不是天天盯着我？”
“不然呢？”老夫子笑了笑，“你签字那天起，这就是项目任务了。我得对你负责。”
秦先生也笑了下，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你说这算啥项目？又没工资。”
“精神价值没法算钱。”老夫子打开智能家居面板，“来，我教你用这个。灯光、空调、窗帘都能喊话控制，摔倒报警也有，床头和卫生间都装了感应器。”
他一条条演示。
秦先生跟着学，试着说：“开灯。”
客厅灯亮了。
“关窗帘。”
电动轨道缓缓拉动。
“挺方便。”秦先生点点头。
“有什么不会的随时叫我。”老夫子把联系方式设成快捷拨号，“别等到半夜才发现马桶冲不了水。”
“不至于。”秦先生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等等，大番薯呢？他不是说要来帮忙调试？”
“我让他别来了。”老夫子收起工具包，“今天的事不适合多人在场。他太直，万一说漏嘴，反而坏事。”
秦先生明白过来，“你是怕他又把发票坐皱？”
“那倒不怕。”老夫子笑，“我是怕他一激动，当场喊出‘上次血压计被换零件就是老赵干的’这种话。”
两人同时笑了。
笑声停了之后，屋里安静下来。
秦先生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家具都摆好了，墙上还空着，地板干净，灯光柔和。
“就这样了？”他问。
“就这样了。”老夫子说，“从今天起，你的生活你自己做主。我只在后台看着，有问题就出手。”
他拿起包准备走。
秦先生叫住他：“你真不用留下来？”
“留到你睡着我才放心？”老夫子挑眉，“我又不是保姆。”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我知道。”老夫子语气缓了，“第一天总有点不踏实。但你已经迈出来了，这就够了。”
他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
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低头看。
金手指提示：【检测到远程网络请求，来源Ip曾多次访问虚假养老项目页面，目标设备为秦先生新购平板电脑】
攻击方式：伪装系统更新推送，企图植入监控程序。
拦截成功。
老夫子没说话，把屏幕翻给秦先生看。
秦先生盯着那条记录，呼吸慢了下来。
老夫子把手机放回口袋，“他们还不死心。”
他拉开门，走廊的灯自动亮起。
秦先生站在屋里没动。
老夫子走出去，回头说：“有事打我电话。”
门关上前，他补了一句：
“记住，你现在住的不是房子，是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