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姐的脚尖缩进毯子里，呼吸慢慢变得均匀。老夫子低头看了她一眼，手指轻轻动了下，把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膀。
他没动，也没出声。客厅里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刮树叶的响。
刚才那阵脚步声已经走远了。他知道是谁，也知道对方为什么来。但他现在不想管。
他刚把手机放回茶几，屏幕朝下，像是怕光惊醒她。可就在他准备靠回去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震动短促，只一下，但够明显。
他皱了下眉，还是伸手拿了起来。解锁的动作很轻，拇指划过屏幕，亮起的光映在脸上。
邮件标题就六个字：新项目预备通知。
发件人不是普通部门，是董事会特别通道。这种邮件一年不超过三次，每次都是大事。
他点开看，内容比他想的还简单。没有项目名称，没有合作方，没有预算数字，只说三日后召开闭门会议，主题涉及公司未来五年战略布局，筹备工作由他牵头。
最后加了一句：请提前做好资源评估与团队预判。
他看完，没立刻锁屏。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然后慢慢放下手机。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升职，也不是嘉奖，是一种责任重新压上来的感觉。像一件旧外套，他刚脱下来想歇会儿，结果有人默默挂回他肩上。
他闭上眼，脑子里开始转。
金手指启动了。不是扫描周围有没有危险，也不是查谁在偷看，而是调出了内部数据模型。资源调配、时间节点、人员配置这些词一个个冒出来，像列清单。
他不是急着做决定，而是在心里画个框，先把可能遇到的问题摆进去。
这事不能拖。一旦启动，节奏就会被带着走。他得抢在所有人前面想清楚。
可他也知道，这项目一接，家里这安静日子恐怕又要被打乱。
上次他连着两周加班，陈小姐生日那天还在开会。她没说什么，只是后来提了一次：“我以为那天你会记得。”
他记得。但他忘了时间。
现在他坐在这儿，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忽然不想再演那种“忙到忘记生活”的人。
可他又不能不接。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一点他自己清楚。公司里能扛这种项目的，一只手数得过来。他要是推了，最后可能落到一个更不懂分寸的人手里，折腾更大。
所以他不能躲。
但这次他想换个方式。
以前他总是一头扎进去，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查资料、盯进度、防对手，连周末都在改方案。结果项目成了，人却瘦了八斤，回家连话都不想说。
这次不行。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天还没亮，外面黑乎乎的，楼下的路灯闪了闪，像是快没电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指在茶几上敲了两下，节奏平稳。
这次他要提前布局。不是等事来了再救火，而是在火还没冒烟的时候就把水准备好。
金手指继续运行，开始模拟几种最可能的推进路径。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拆解任务模块。
第一步肯定是组团队。得找可靠的人，不能随便拉人凑数。大番薯虽然笨点，但忠诚，关键时刻不掉链子。秦先生稳重，适合管协调。这两人他都想带上。
第二步是资源。这种级别的项目，钱不是问题，问题是能不能及时拿到。他得先摸清各部门的底牌，看看哪些人愿意配合，哪些人等着看笑话。
第三步才是对外应对。老赵那边肯定不会安静。这种时候，他一定会想办法搅局。说不定已经在打什么主意了。
想到这儿，他眼神动了下。
老赵的远房亲戚昨晚来过，拍了照片，说了句话就走。看起来只是看看，但他知道，这种人不会白跑一趟。
今天这项目一启动，消息肯定会传出去。老赵只要听到风声，立刻就能猜到是他负责。
到时候，对方会不会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他不知道。
但他得防。
他不能让工作上的事影响到家里。尤其是现在。
陈小姐翻了个身，手从毯子里伸出来，搭在抱枕上。她的脸侧对着他，眉头微微松着，睡得很沉。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伸手，把手机收进了口袋。
不急。
三天空档期，够他做不少事。
他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先把底牌摸清楚。等会议那天，他不用临时抱佛脚，而是直接拿出一套完整方案。
那样的话，后续压力会小很多。
他也不用天天往外跑，能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他甚至可以试试，边工作边陪她吃饭。
以前他总觉得，要么全力拼事业，要么彻底休息，只能选一个。但现在他觉得，或许可以试试中间那条路。
既能把事做好，又能守住这份安静。
他右手放在膝盖上，左手慢慢握了下拳。
指节有点硬，像是很久没这么认真想过一件事了。
但他感觉还好。
不是焦虑，也不是烦躁，是一种熟悉的节奏感回来了。像跑步的人重新穿上鞋，知道前面有段长路，但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低头看了看陈小姐的手，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腕。
温度正常，睡得踏实。
他收回手，靠回沙发，眼睛闭上。
金手指还在后台运行，数据流缓缓滚动。他在脑子里列了个初步计划：
明天早上先联系人事，查几个可用人选的近期动向；
上午调取财务部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动简报，看看哪些部门有空余资源；
中午约秦先生吃饭，顺便试探他对新项目的看法；
下午让大番薯去公司附近转一圈，看看有没有陌生面孔盯着大楼进出；
晚上回来，如果她还在家，就不提工作的事，陪她看场电影，把上次没看完的那部补上。
计划不算密不透风，但足够起步。
他不怕事难，怕的是毫无准备地被推上去。
现在他有了时间，也有了方向。
剩下的，就是一步步走。
他再次睁开眼，看向墙上的那幅画。画里他们走在花园小路上，后面跟着狗，孩子在前面跑。
现实里没有狗，也没有花园。
但他们有这张还没装框的画，有一块擦不干净的茶几，有一个会打翻豆浆的大番薯，还有一个总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的秦先生。
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挺有底气的。
外面的人想看他出丑，想看他忙得顾不上家，想看他焦头烂额。
可他偏不。
他可以一边把项目拿下，一边让她睡得安稳。
他不需要吼着证明自己多强，也不需要躲着回避责任。
他只要稳稳地走，一步一步。
手机在口袋里安静下来。
他没再拿出来。
客厅依旧安静，挂钟还在走。
他坐着不动，呼吸平稳。
陈小姐的手动了下，指尖蹭到了抱枕边缘。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停了几秒。
然后他抬起手，轻轻把她的手指往里拢了拢，放进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