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有点凉，老夫子站在街角的早餐摊前，手里捏着两杯豆浆。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条未回复的短信上：“你救的人里，有一个没见过病历的孩子。”他没删，也没转发，只是把号码记在了备忘录里。
十分钟过去，一辆旧自行车吱呀吱呀地骑了过来。秦先生下车时差点踩空，扶住车把才站稳。他接过豆浆，喝了一口，眉头都没松。
“昨晚又没睡好？”老夫子问。
“儿子把门反锁了，我敲了十分钟都不开。女儿更狠，书包直接摔地上，饭也不吃。”秦先生揉了揉太阳穴，“以前不是这样的，这学期开始就变了。”
“成绩的事？”
“对。数学掉了二十多分，老师打电话来，说上课走神，作业也不交。我问他，他就回一句‘知道了’，再问就瞪眼。”
老夫子没说话，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居民楼。三楼阳台的窗帘半开着，一个少年坐在书桌前，头歪向窗外，手指在桌上乱画。客厅里，小女孩缩在沙发角落，平板电脑的声音开得很大。
“你最近回来都几点？”
“九点以后吧。项目赶工，没办法。”
“一周几天？”
“四天。”
老夫子点点头，心里的金手指系统已经启动。数据一条条跳出来：【家庭对话日均时长：3.2分钟】【情绪回应延迟率：79%】【子女行为异常指数：高】
他合上手机，语气平平：“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不爱说话了吗？”
“还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大！现在学校卷得厉害，我又不能陪，只能多给点零花钱……”
“他们不缺钱。”老夫子打断，“缺的是你在场。”
秦先生一愣。
“你不在的时候，他们学会了自己处理问题。你不问，他们就不说。你说多了，他们就觉得你是来检查的，不是来关心的。”老夫子看着他，“你现在回家，是去查作业还是去问问今天过得怎么样？”
秦先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不是怪你。”老夫子语气缓了点，“你想赚钱，想让他们过得好，这没错。但他们要的不是新球鞋、新手机，是你坐下来听他们讲五分钟废话。”
秦先生低下头，手指抠着豆浆杯的边沿。
屋里，少年悄悄拉开房门一条缝，看见父亲和老夫子站在楼下说话。他看了一会儿，又把门轻轻合上。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秦先生抬起头。
“先别想着改他们。”老夫子说，“从你自己开始。”
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写下第一行字：“每日十五分钟专属对话时间，从今天晚饭后开始。”
“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老夫子摇头，“你要做到不看手机，不提成绩，不说‘你应该怎样’。就问一个问题：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然后认真听。”
秦先生皱眉：“万一他说没有呢？”
“那就问有没有不开心的。再没有，就聊他昨天打的游戏，或者班上谁穿了双奇怪的鞋。”
“这也能当教育？”
“这叫重建连接。”老夫子收起手机，“孩子叛逆不是因为他们变坏了，是因为他们觉得被忽略了。你越急着纠正，他们越躲着你。等哪天你真想听了，他们早就懒得说了。”
秦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小时候我爸也是这样。我考第二，他问我为啥不是第一。我说体育不及格，他让我别找借口。后来我就再没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现在也怕，怕他们走你的老路。”
秦先生点头。
“那就别重复。”老夫子拍拍他肩膀，“从今晚开始，放下家长架子，当个听众。等他们愿意开口，再说别的。”
秦先生深吸一口气：“好，我试试。”
“不是试试。”老夫子纠正，“是必须做。连续七天，一天都不能断。”
“要是他们不理我呢？”
“那就坐着，等。哪怕他们不说话，你也说点你的事。比如今天路上看到只猫，或者公司食堂的菜咸了。让他们知道你在努力靠近。”
秦先生苦笑：“听起来比加班还累。”
“但比将来后悔轻松。”
屋里的小女孩忽然把平板关了，抬头看向阳台方向。少年依旧背对着窗，但手停了下来，不再乱画。
老夫子继续写第二条：“每周一次共同活动，内容由孩子决定，家长不得否定。”
“啥活动都行？”
“只要合法安全，都行。哪怕是一起拼乐高，或者看动画片。”
“我要是看不懂呢？”
“你就说‘这剧情我看不懂，你给我讲讲’。让他当老师，你当学生。”
秦先生笑了下：“这招损啊。”
“这不是损，是给成就感。”老夫子抬头，“你想想，他在学校被批评，在家被说，哪件事是他觉得自己做得好的？你得给他机会证明，他也能教你东西。”
秦先生点头，眼神渐渐亮起来。
“第三条。”老夫子写下，“设立‘进步奖励池’，不奖成绩，奖努力。”
“怎么奖？”
“比如他坚持三天主动写作业，你就请他吃顿想吃的饭。不是外卖，是你们一起去店里吃。重点不是吃什么，是你们一起出门。”
“这……好像也不是很难。”
“难的是坚持。”老夫子收起手机，“很多家长一开始热情，三天后就忘了。孩子一看，哦，又是随便说说，下次就不信了。”
秦先生认真地说：“这次不一样。我不能再让他们像我小时候那样。”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忍住不说‘我早告诉过你’。”
秦先生一怔。
“以后他们犯错，你会特别想说这句话。但你不能说。一旦说了，前面做的全白费。”
秦先生抿了抿嘴：“我记住了。”
老夫子站起身：“方案先列这三条。下周我来检查执行情况。”
“这么快？”
“教育不是等孩子出事才开始。”老夫子笑了笑，“是从你还愿意听他们说话那一刻开始。”
秦先生跟着站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金手指分析的。”老夫子眨眨眼，“还能干点正事。”
秦先生笑出声：“那你是不是连我昨天偷偷给孩子塞五百块都知道？”
“知道。而且他们都没花，压枕头底下呢。”
秦先生一愣，随即摇头：“这俩孩子……”
“他们不要钱。”老夫子说，“他们要你。”
两人走上楼，钥匙刚插进锁孔，屋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是少年迅速退回房间的脚步声。
秦先生停了一下，把钥匙慢慢转了过去。
门开了，屋里安静。女儿蜷在沙发上，眼睛闭着，手里还抓着平板。儿子房间的门关着，但没反锁。
老夫子走进客厅，拉开沙发旁的小凳坐下。他掏出手机，翻到备忘录最后一条。
“明天开始记录对话内容。”他抬头，“你准备好了吗？”
秦先生站在玄关，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点了点头。
老夫子按下新建笔记的按钮。
屏幕光映在他脸上。
他刚打下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