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姐站在会议室门口，手里捏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边角微微卷起。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九点五十八分。里面已经开始布置投影了，有人在调试音响，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她没急着进去，而是靠在墙边等了一会儿。昨天下午的技术组会议开到六点多，白板上的流程图改了三遍，最后小李拍板说：“就这么定。”那时候，整个工区的人都围在屏幕前点头。她记得自己走出门时，肩上落了一片阳光，暖得不像初春。
现在，这间更大的会议室将迎来一场正式通报——客户体验优化项目阶段性成果汇报。高层要来，人事、行政、财务都发了通知，说是“树立协作标杆”。
门从里面拉开，秦先生探出头：“就等你了，快进来。”
她点点头，把报告夹好，走了进去。
会场已经坐了大半人。前排几个领导模样的人正在翻材料，旁边站着项目负责人。小李也在，看见她进来，抬手打了声招呼。他的笔记本上贴满了便利贴，最上面一张写着“数据分流效率提升67%”。
汇报开始后，负责人先讲了背景。说到跨部门协作初期遇到阻力时，语气一顿，扫了眼陈小姐的方向。但她只是低头记了行字，并没抬头。
接着是成果展示。ppt一页页翻过，图表清清楚楚：投诉处理时长缩短一半，人工干预次数下降七成，系统自动归类准确率达到新高。每放一页，台下就有轻微的议论声。
“这真是咱们做的？”
“原来那个老堵的节点，居然这么简单就能绕开。”
直到最后一张幻灯片弹出，标题是《年度优秀协作案例提名》，全场才安静下来。
负责人合上电脑，转向大家：“这次能成，关键在于有人愿意迈出第一步。我们原本封闭运作，觉得外人不懂流程。但陈小姐没有强行推方案，而是先听问题，再给建议。她让我们意识到，合作不是替代，而是补位。”
台下响起掌声。
有人带头鼓掌，很快变成一片。陈小姐坐在第二排，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脸上没什么夸张表情，可眼角一直微微弯着。
主持人请她上台发言。
她起身时碰到了桌角，膝盖撞了一下，也没停顿，拿着报告走上台。话筒有点低，她伸手调了调高度。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懂你们的难处。”她说，“我以为只要把数据分析清楚，逻辑讲明白，别人就会接受。但我错了。真正起作用的，不是数据本身，而是怎么让人愿意听你说完。”
台下有人笑。
“后来我才明白，不能一上来就说‘你们这样不行’。得先问问，你们现在最头疼什么？累不累？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一起试试？”
她顿了顿，“所以今天这个结果，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是有人愿意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有技术组同事一条条验证我的模型，还有……”她目光往门口一偏，“还有一个总在背后帮我整理资料的人。”
所有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老夫子正蹲在后排插U盘，听见动静猛地直起身，差点撞到投影架。他讪讪地摆手：“别看我，我只是顺便路过。”
又是一阵笑声。
主持人笑着说：“看来幕后英雄也藏不住了。”
散会后，人群陆续离开。陈小姐留在原地收拾东西，老夫子走过来，把手里的水递给她。
“讲得不错。”他说，“比上次念稿自然多了。”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汇报？”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紧张得把‘环比增长’说成‘环形增长’。”
“那会儿我都想钻桌子底下了。”他咧嘴一笑，“不过现在没人敢笑话你了。刚才王总监跟我说，要把你们这套模式推广到其他部门。”
她轻轻嗯了一声，忽然抬头看他：“谢谢你。”
“谢我干啥？”他挠头，“我又没上台。”
“你一直在。”她说，“每次我想放弃的时候，你都没让我真的停下。你不光给了我方法，还让我相信，我能做成。”
老夫子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走廊灯光亮着，照在两人之间的地砖上，分割成一块块方格。远处电梯叮了一声，有人走出来，脚步声渐渐远去。
“以后……还能找你帮忙吗？”她问。
“你要做下一个项目？”他反问。
“不一定非得是项目。”她说，“就是如果我又卡住了，还能问你吗？”
他笑了：“你随时都可以问。反正我也闲着。”
她也笑了，把空瓶子捏扁，丢进垃圾桶。
两人并肩往办公区走，谁都没再说话。走到转角处，她忽然停下。
“你知道吗？”她说，“以前我觉得，只要做得够好，别人就会认可我。但现在我知道了，光做好不够，还得有人愿意帮你撑住那一口气。”
老夫子看着她，点了点头。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
他掏出来一看，是大番薯的语音消息。点开播放，声音急促得几乎破音：“老夫子！出事了！我这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后几个字像是被掐断的线，戛然而止。
他皱眉回拨，提示音一遍遍响，没人接。
“怎么了？”陈小姐问。
“大番薯打电话，听着不太对劲。”他说，“我得去看看。”
“去吧。”她马上说，“这边我会盯着，明天的复盘会材料我来准备。”
他点头，转身往电梯方向走。刚走出几步，又回头。
她还站在原地，朝他挥了下手。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按下b1。金属门缓缓合拢，最后一道光线被切开又消失。
车库里，他的电动车停在老位置，钥匙插在锁孔里晃着。他跨上去，拧动把手，车子发出启动的嗡鸣。
刚开出两米，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
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是大番薯发来的文字：【你快来！我在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