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汁顺着桌角滴下来,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秦先生蹲在地上擦了半分钟,纸巾湿透了也没能把水吸干。大番薯探头看了眼,嘀咕:“要不我帮你吹吹?”
“你离桌子远点就是最大的帮忙。”秦先生把脏纸巾团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老夫子刚想坐下,门口又传来两声轻敲。
所有人抬头。保洁阿姨站在那儿,手里多了一个淡蓝色的盒子,用红绳扎着,上面贴了张便签:**致老夫子**。
“前台让我送来的,”她走进来,声音不大,“说是有人放下的,不留名字。”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
大番薯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差点带翻桌上的空杯:“还有礼物?!今天是双倍快乐日吗?”
秦先生皱眉,目光扫向角落。老赵仍靠墙坐着,双手抱臂,脸色阴沉,眼神却也闪过一丝错愕——他显然也不知道这回事。
老夫子没急着接,反而先看了眼盒子。包装很讲究,边角整齐,红绳打了蝴蝶结,连便签都是手写的,字迹工整。
“阿姨,送的人长什么样?”他问。
“中年男人,戴帽子,口罩拉得很高。”保洁阿姨回忆,“就说了句‘替一个不敢当面感谢的人’,放下就走了。”
大番薯眼睛瞪圆:“哇哦……神秘人?不会是哪个隐藏大佬吧?”
秦先生低声:“别高兴太早,万一是陷阱呢?比如盒子里突然跳出个蟑螂,或者——”
“你电视剧看多了。”老夫子笑了笑,接过盒子。
手感很轻,不像有机关。他解开红绳,掀开盖子。
里面没有玩具,没有卡片,只有一份装帧考究的证书。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眉头轻轻一动。
烫金标题印着:**年度杰出职场贡献荣誉认证**。
下方是他的名字、职位,还有一段加粗说明:“因其在组织治理、团队扶持与行业正向影响中的卓越表现,特此表彰。”
落款是一家业内知名的管理协会,印章清晰,编号可查。
“这玩意儿……真不是打印店五十块一张的那种?”大番薯伸长脖子,一脸怀疑。
秦先生接过证书翻了翻,点头:“是真的。这种奖每年全国就三个名额,评审流程比升职还严。而且——”他抬头,“你根本没报名吧?”
老夫子摇头:“没人通知我参评。”
“那谁推的你?”大番薯挠头,“该不会是董事会偷偷搞的?”
“不像。”秦先生分析,“要是公司内部提名,肯定提前打招呼。再说了,颁奖单位也不是咱们合作方。”
议论声嗡嗡响起。
“会不会是上次被你救了项目的客户?”
“还是那个总找你改ppt的实习生?”
“该不会……是陈小姐吧?”不知谁小声提了一句。
大番薯立刻拍桌:“不可能!她连公司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老夫子没说话,低头看着证书,指尖慢慢划过那行“不敢当面感谢的人”。
然后,他忽然笑了。
“我知道是谁了。”
所有人都静下来。
“三个月前,项目部的老李被调走那天,”老夫子说,“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帮他整理了几份交接文件,顺便写了封推荐信。”
他顿了顿:“临走前他说,‘我走了,但我会记得谁真正帮过我。’我当时回他,‘做好你的下一份工作,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结果他现在,用这种方式回报了。”
大番薯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哇……这也太暖了吧!你帮人写个推荐信,人家给你挣了个国家级大奖?”
“不是挣的。”老夫子摇头,“是他自己够格,只是需要有人愿意为他说句话。”
秦先生轻声说:“你总觉得自己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可有些人,一辈子都记着。”
老夫子没答话,只是把证书轻轻放回盒子,盖上盖子,摆在手边。
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又响了起来,还是那首老歌,节奏轻快,带着点怀旧的味道。
灯光调得更柔和了些,照在蛋糕残屑和空盘子之间。
大番薯盯着盒子,忽然冒出一句:“你说……他是不是特意挑你生日这天送来的?”
老夫子一顿。
对啊。
这份奖的正式颁发日期是昨天。
可礼物,偏偏今天才送到。
像是等这一天很久了。
“他不敢当面来,”老夫子低声道,“所以选了个最热闹的时候,悄悄把心意送进来。”
“既不怕被认出来尴尬,又能确保你一定能收到。”
秦先生点点头:“聪明。”
大番薯眼圈有点发红,吸了吸鼻子:“哎呀,搞得我也想哭了。你说我要是哪天被逼走,有没有人给我颁个‘年度最可爱同事奖’?”
“你要是被逼走,”秦先生冷笑,“那一定是偷吃太多下午茶点心。”
“我那是帮大家试毒!”大番薯振振有词,“万一蛋糕里有花生,过敏的人吃了怎么办?我这是牺牲精神!”
旁边人笑出声。
老夫子看着他们斗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水已经凉了。
但他觉得心里挺热。
这时,保洁阿姨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说:“对了,刚才那人走的时候,还留了句话。”
所有人又安静下来。
“说什么?”大番薯紧张地问。
“他说——”阿姨笑了笑,“‘老夫子从来不说自己做了什么,但有人一直记得。’”
说完,她推着工具车走了出去,门轻轻合上。
会议室里一时没人说话。
大番薯忽然站起来,跑到主桌前,拿起话筒。
“各位!”他大声说,“我宣布一件事!”
众人愣住。
“从今天起,我也要开始写推荐信!”
“你连谁是实习生都分不清。”秦先生翻白眼。
“我可以学!”大番薯理直气壮,“以后谁帮我带奶茶,我就给他写一封!内容就写:此人品德高尚,乐于助人,尤其擅长挑选三分糖波霸奶茶!”
全场爆笑。
老夫子笑着摇头,伸手去拿公文包,想把盒子收好。
就在他打开包的一瞬,手指碰到一张硬纸。
他愣了一下,抽出来一看——
是那张大番薯送的手绘贺卡。
画上三个人站在一起,头顶写着:“我们是最好的搭档。”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下次生日,我还帮你抓坏人。”
他盯着看了几秒,嘴角慢慢扬起。
然后,他把证书盒子放进公文包,把这张贺卡,压在最上面。
“老夫子!”大番薯忽然喊,“你说以后咱们还能不能再破这种案?”
“你想再碰上一次破坏行动?”秦先生冷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番薯着急,“我是说,咱们仨一起干活,特别带劲!比打游戏还爽!”
老夫子看着他,又看看秦先生,点头:“只要你们还在,案子总会有的。”
“那说好了!”大番薯一拍桌子,“下次谁敢搞事,我第一个冲上去拿捕鼠夹!”
“你上次差点夹到自己脚。”秦先生提醒。
“那是战术性误伤!”
笑声再次响起。
角落里,老赵依旧靠着墙,脸转向另一边。他没说话,也没动,但肩膀微微绷紧。
没人看他。
老夫子坐回椅子,手边的公文包静静躺着。
音乐流淌,灯光温暖。
大番薯忽然凑过来,小声问:“你说……李工现在在哪儿上班啊?”
老夫子摇头:“不知道。”
“那他能不能听见咱们在这儿夸他?”
“听不见。”
“那他知不知道你收到了?”
老夫子停顿一秒,轻声说:“他知道。”
因为有些事,不需要亲眼看到,也能感觉到。
就像善意,一旦送出,总会以某种方式回来。
哪怕只是在一个普通的下午,一份没人署名的礼物。
门外走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里,大番薯又盯上了最后一块巧克力蛋糕。
他刚伸手,秦先生一把按住他的手腕:“你下午还要值班。”
“我就尝一口!”
“你刚才已经‘尝’了五口。”
“每种口味都不同,这叫横向对比!”
“谁让你对比的?”
“我自己!”大番薯理直气壮,“这是为了公司未来订蛋糕做数据积累!”
老夫子看着他们,端起凉透的茶,轻轻吹了口气。
杯子边缘,一圈淡淡的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