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与林星瑶一同祈福、看戏后,谢承渊的心情一直很好。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享受与那个小宫女相处的时光,哪怕只是看着她打瞌睡、听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然而,身为太子,他肩上的担子依旧沉重,每日都有堆积如山的奏折和政务需要处理。
这日午后,他批阅完一部分紧急公文,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
真想带小瑶再去御花园走走,或者……哪怕只是在东宫院子里晒晒太阳也好。
可案头还有不少需要顾怀瑾这位师傅协助参详的棘手事务。
他想了想,决定亲自去一趟顾怀瑾在宫中的居所清音阁。
当面请教,这样效率更高,也能更快处理完,好腾出时间。
他放下笔,对侍立一旁的太监吩咐道:“备轿,去清音阁。”
到了清音阁外,谢承渊示意随从在外等候,自己独自上前,轻轻叩响了门扉。
他心情不错,脸上还带着一丝处理完部分公务后的轻松。
然而,门内却传来一阵略显仓促的脚步声和细微的整理声,过了片刻,门才被拉开。
顾怀瑾站在门后,脸上虽然挂着惯有的温和笑容,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慌乱,他的发髻似乎比平日稍显松散,衣袍的领口也微微有些褶皱。
“渊儿?你怎么突然来了?”
顾怀瑾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略高,带着一丝刻意的平静,“可是有什么急事?”
谢承渊敏锐地捕捉到了师傅那一闪而过的异样,但他并未多想,只当是自己来得突然,打扰了师傅清修。
他迈步走进书房,语气轻松。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有几件政务想请教师傅,想着当面说更清楚些。”
他环顾了一下书房,发现今日的书房似乎比往常要凌乱一些,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摆放得有些随意,空气中似乎还隐隐飘散着一丝不同于熏香的、略带甜腻的香气。
顾怀瑾见他进来,眼神微不可察地瞟了一眼内室方向,随即笑道。
“原来如此。正好,为师也还未用午膳,不如你留下,我们边吃边谈?”
他试图用家常话缓和气氛,并自然地引导谢承渊远离内室。
“也好。”
谢承渊点点头,在惯常坐的椅子上坐下,准备等待。
他目光随意地扫过书房,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那扇通往内室的紫檀木屏风上。
屏风底部,似乎露出了一角不属于顾怀瑾衣袍的、水红色的布料,而且那布料似乎在微微颤动。
就在谢承渊心生疑惑之际,屏风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女子压抑的抽气声,随即又是一阵细微的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谢承渊眉头一蹙,心中疑窦顿生。
他并非不谙世事的孩童,宫中嬷嬷早已教导过他人情世故,男女之别。
他站起身,朝着屏风方向走去,语气带着探究:“师傅,屏风后……是何人?”
顾怀瑾脸色微变,急忙上前一步,试图阻拦:“渊儿,没什么,许是……”
谢承渊却已经绕过屏风,看清了后面的景象。
只见宫云罗正慌乱地站在内室床边,她的玄色劲装外袍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水红色中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雪白的肌肤。
她的长发有些散乱,几缕青丝贴在微红的脸颊旁,眼神躲闪,嘴唇红肿,呼吸还有些急促。
而内室的床榻上,锦被凌乱,枕头歪斜,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气更加明显。
谢承渊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就算再不经人事,眼前这一幕也足以说明一切。
师傅和他一直试图撮合给自己的师姐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瞬间涌上谢承渊的喉咙。
他感觉自己的胃部一阵翻滚。
不是因为嫉妒或对宫云罗有什么想法,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愚弄、被背叛的愤怒和荒谬感。
他们……他们怎么可以?师徒名分!礼义廉耻!他们全都忘了吗?
顾怀瑾,你口口声声为我好,一次次将宫云罗推到我面前,说她品貌端庄,堪为良配。
原来……原来你就是这样看待她的?
你把我谢承渊当成什么了?
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甚至连你穿过的破鞋都要硬塞给我的傻子吗?
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让谢承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才勉强克制住没有当场发作。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令人作呕的一幕,目光如冰刃般扫过脸色同样难看、试图解释的顾怀瑾。
谢承渊极力压抑着声音的颤抖,对屏风后僵立着的宫云罗,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
“宫姑娘,今日……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顾怀瑾一眼,径直朝着书房外走去。
“渊儿!你听为师解释!”
顾怀瑾急忙上前想拉住他。
谢承渊猛地甩开他的手,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冷声道。
“不必了!国公大人,今日打扰了。我突然想起宫中还有要事,午膳……就不必了。”
话音未落,谢承渊已经快步走出了清音阁,身影消失在宫道拐角,只留下一个决绝而冰冷的背影。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宫云罗脸色煞白地从屏风后走出来,手脚冰凉,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师傅……现在……现在怎么办?师弟他……他全都看见了!”
顾怀瑾看着谢承渊离去的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心中又气又恼。
该死!怎么会这么巧!
他平日里并非不带女子来此寻欢作乐,但今日偏偏是宫云罗。
还偏偏被谢承渊撞个正着。
若是别的女人,他或许还能搪塞过去,可宫云罗是他名义上的弟子,是他一直试图塞给谢承渊的人选。
这层关系,让一切变得无比尴尬和致命。
这下麻烦了……渊儿心思敏感,又最重礼法规矩,此事怕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根极深的刺。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对惊慌失措的宫云罗挥挥手,语气带着不耐。
“行了!哭有什么用!你先回去!此事……容我再想想。”
他现在需要冷静,需要思考如何挽回这个糟糕的局面。
宫云罗看着顾怀瑾阴郁的脸色,不敢再多言,只能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衫,仓皇地离开了清音阁。
顾怀瑾独自站在凌乱的书房中,看着那扇敞开的门,第一次感到事情有些脱离掌控的预兆。
谢承渊那双冰冷、失望、带着厌恶的眼神,像一根针,扎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