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的通讯器突然在腰间震动起来,金属外壳贴着肌肤传来细微的电流感,像一只不安分的萤火虫在腰间跳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正在急促闪烁。
他的拇指在接听键上方悬停了一瞬,指腹能感受到通讯器外壳细微的纹路,那是上次战斗留下的划痕。
凯文,情况紧急。
梅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背景里交织着指挥中心此起彼伏的通讯声和仪器警报,隐约还能听见金属碰撞的脆响。
凯文不自觉地绷紧了肩膀肌肉,通讯器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捏碎。
极东、澳洲、美洲和穆大陆同时监测到帝王级崩坏兽反应,需要你立即前往支援。
梅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拍,每个字都像子弹般射入耳膜。
凯文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按住通讯器,仿佛这样能更清晰地捕捉每一个字:具体坐标发给我。
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就在这时,站在窗边的苏突然转过身来。
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晕,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手中的病历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
梅?是梅的声音!
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不自然的颤抖。
他踉跄着向前迈了半步,白大褂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仓促的弧线,露出他微微发抖的小腿。
通讯器那端突然陷入诡异的静默,只有细微的电流杂音。
过了几秒,梅的声音变得迟疑:凯文...我好像听到了苏的声音?你和苏在一起?
凯文转头看向苏。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苏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看见好友眼中翻涌的情绪,喉结滚动了一下:嗯,他就在我旁边。关于未来的事...他已经都知道了。
最后一个音节几乎消失在唇边。
这样啊...
梅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通讯器里传来她深呼吸时轻微的鼻息声。
凯文能想象她此刻一定在用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梢——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就像当年在实验室熬夜时一样。
我本来...是不想让他卷入这些危险的。
梅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苏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
他弯腰捡起病历本,指腹摩挲着封面上凹凸的字迹,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梅,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他突然抬起头,对着通讯器说道,作为朋友,我怎么可能看着你们独自承担这一切?
通讯器里传来梅的一声轻叹,带着潮湿的鼻音:既然你已经知道了...
她停顿了一下,凯文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那就先到逐火之蛾总部来吧。后面会有专机去接你,你现在所处的医院还是有些危险的。
她的语速突然加快,崩坏病会把人变成死士,不是你能对付的。
苏将病历本紧紧抱在胸前,指节抵着坚硬的封面。
他的目光扫过走廊上来往的病人,有个小女孩正冲他腼腆地微笑,手里还攥着早上他给的糖果。
这一刻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不,我要留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手术刀般锋利,这里有我的病人,我不能抛弃他们。
最后一个词咬得很重,像是要把每个音节都刻进骨子里。
通讯器那头,梅的呼吸声突然加重。
凯文看见苏的白大褂口袋在微微颤抖——那是他藏在里面的手在发抖,指节一定已经攥得发白。
通讯器中,梅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她凑近了话筒,你是想救一部分人,还是想救所有人?
听见梅的问话,苏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他松开攥着病历本的手,任由它在胸前摊开。
纸页在穿堂风中轻轻翻动,发出蝴蝶振翅般的声响。
他伸手按住飞舞的纸页,指尖在某个病人的名字上停留,那里还残留着体温的热度。
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拯救,梅。
他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不能因为的危险就放弃他们。
目光落在走廊尽头那个总是偷偷给护士站送手工饼干的老太太身上。
凯文注视着苏的侧脸。
阳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细窄的阴影,睫毛在下眼睑洒落细碎的阴翳。
他对着通讯器低声说:梅,或许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
凯文...
梅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凯文熟悉的、那种在实验室熬夜三天后的沙哑,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崩坏病的蔓延速度远超我们的预期,医院很快就会成为...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苏转身面向窗户。
玻璃反射中,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花园里,那个老太太正拄着拐杖慢慢散步,阳光在她银白的发丝上跳跃。
梅,我明白你的担忧。
他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像是手术室里安抚病人的语调,但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
他看见走廊尽头那个患崩坏病的小男孩正怯生生地朝这边张望,那些病人该怎么办?至少……让我尽力而为。
通讯器里传来纸张被揉皱的声响,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梅的声音变得异常柔软,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水:好吧,苏。
凯文听见她轻轻抽鼻子的声音,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情况失控,立刻撤离。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凯文,你那边任务结束后,尽快去接应他。
凯文不自觉地挺直腰背,仿佛梅就站在面前:明白。
声音像钢铁般坚硬。
苏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谢谢你,梅。
一定要小心。
梅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凯文不得不把通讯器贴紧耳朵,我们……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最后一个词几乎消失在电流声中。
通讯切断的嘟嘟声在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凯文慢慢放下手臂,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
他转向苏,发现好友正望着花园发呆。
你真的决定好了?
凯文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苏的指尖轻轻划过窗玻璃,在上面留下一道模糊的水痕。
窗外,护士正在帮那个老太太整理围巾,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这里是我的战场,凯文。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就像那些崩坏兽是你的战场一样。
凯文突然伸手按住苏的肩膀。
他能感觉到掌下单薄的布料下,好友的肩胛骨像即将展翅的蝴蝶般微微颤动。
保重。
他的拇指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我会尽快回来。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覆在凯文的手背上。
两个男人的手掌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中短暂交叠,一个冰凉,一个滚烫。
凯文能感觉到苏掌心薄薄的茧,那是长期握手术刀留下的痕迹。
当凯文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时,苏终于转过身。
他的白大褂在转身时带起一阵微风,掀动了护士站台面上的病历纸。
那个躲在走廊尽头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走过来,拉住了他的衣角。
苏蹲下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平视着男孩的眼睛,发现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像一汪被风吹皱的湖水。
男孩的手指紧紧攥着苏的衣角,指节发白。
苏哥哥......
男孩的声音细若蚊鸣,我是不是......也快死了?
苏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他看见男孩脖颈处已经开始浮现淡紫色的纹路,像蛛网般蔓延。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起来,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气息。
不会的。
苏轻轻握住男孩的手腕,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
跳动微弱而紊乱,像被困在蛛网中的蝴蝶。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男孩突然扑进他怀里,瘦小的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苏闻到孩子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医院特有的药味。
他能感觉到男孩的泪水浸透了他的白大褂,温热的湿意贴在胸前。
但是莉莉已经......
男孩的声音闷在苏的白大褂里,她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就......
苏抬起头。走廊尽头的隔离病房前,两名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推着一具盖白布的担架出来。
白布下露出的一缕金发在走廊灯光下格外刺眼,像一抹褪色的阳光。
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男孩搂得更紧了些。
他能感觉到男孩的心跳透过单薄的病号服传来,微弱却顽强。
苏轻轻抚摸着男孩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像是在梳理一段即将断裂的琴弦。
他感觉到男孩的泪水渗透了白大褂,温热而沉重,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悲伤。
听我说,
苏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黑暗中点燃的一盏灯,莉莉没有离开我们,她只是去了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男孩抬起头,泪眼朦胧中,他看见苏的瞳孔里映着窗外的阳光,像是两颗温暖的琥珀。
真、真的吗?
男孩抽噎着问,小手紧紧攥着苏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苏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玻璃瓶。
阳光透过瓶身,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你看,这是莉莉昨天给我的。她说,这里面装的是彩虹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