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郡,临时中军大帐。
平西将军黄忠端坐主位,目光开阖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他的左侧,依次坐着征西将军马腾、其子马超、麾下猛将庞德,以及白马银枪的赵云。右侧,则是此行军中智囊、平西将军军师荀攸,以及副将樊稠。
原本马腾的征西将军是要比黄忠的平西将军高一点的,奈何人家是天子派来的朝廷兵马,自动升一级。
马腾率先开口,他伸手指点舆图,将凉州如今纷乱如麻的局势一一道来:
“将军,军师,诸位,”马腾语气沉凝,“凉州的情况,某家最是清楚。如今可谓是群狼环伺,四分五裂。”
他的手指首先点向北地郡:“这里,如今就是个大的羌胡部落说了算,人口不过五千,能拉出三千骑兵顶天了,装备破烂,但来去如风,骚扰不断。”
手指西移,落在武威郡上:“武威,情况复杂些。人口约莫一万五千,但地方大族,如武威段氏等,各自筑堡割据,羌胡势力也渗透极深。大小势力林林总总,凑出万把兵马不成问题,多的数千,少的几百。名义上还尊奉朝廷,但某家得到确切消息,韩遂那老贼,早已与这些地头蛇勾连在一起,图谋不轨!”
接着,他指向韩遂的老巢:“金城郡,人口两三万,是韩遂的根本之地。城防坚固,其麾下核心部曲约有两万,皆是能战之辈,不容小觑。”
“陇西郡,人口两万左右,如今是宋建那厮势力最大,拥兵约一万,自称‘河首平汉王’,狂妄至极!”
说到自己的根基,马腾语气稍缓:“某家所在的汉阳郡(天水),人口约四万,是凉州目前人口较多、相对安稳的郡。某麾下现有兵马三万,愿为朝廷前驱,扫平不臣!”
最后,他的手指划过酒泉、张掖、敦煌等广袤的西陲之地,摇了摇头:“至于这几郡,离得太远,消息阻隔,具体情况某家也不敢说十分清楚。但可以肯定,早已不在朝廷掌控之内,情形大抵与武威相似,豪强并立,羌胡杂处。”
情况介绍完毕,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凉州地广人稀,势力错综复杂,韩遂、宋建、武威互为犄角,西陲诸郡独立自制,这场仗确实不好打。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静静凝视地图的荀攸。
这位被天子刘协亲自指派,肩负着特殊使命的谋士,他要想办法将让马腾部曲前往敦煌,最终驻扎在敦煌境内,朝廷好顺利接手凉州,眉头微蹙,显然正在飞速权衡。
片刻后,荀攸抬起头:“诸位将军,凉州之乱,非独军事征伐可定。陛下曾言,凉州之要在长远,在于‘丝路’再通,在于长治久安。”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果断地点在遥远的敦煌郡上:“攸离京之时,陛下曾有密令。敦煌,乃丝绸之路之咽喉,东西交汇之枢纽!陛下欲重开丝路,扬大汉天威于域外,则敦煌必须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并建设成为西陲重镇,丝路起点!此乃战略之要,高于一时一地的得失。”
荀攸的手指从安定郡划出,沿着河西走廊,一路指向武威、张掖、酒泉,最终抵达敦煌:“故而,攸之浅见,我军当分兵两路,双刃并举!”
“其一,北路,以迅雷之势,直取敦煌!”荀攸语气斩钉截铁,“此路行军,路途遥远,需穿越河流、戈壁,沿途绿洲城镇稀疏,后勤补给极为艰难,行军速度深受后勤补给分布影响。非熟悉当地地理、气候、水源,并能与沿途部落、豪强周旋者不能胜任。”
他的目光落在马腾身上:“马征西久居凉州,威震羌胡,部下儿郎皆熟悉此地风土人情。故此北路大军,需以马征西部曲为主力,择一善战之将统领,率精兵五万,一路西进!”
荀攸详细阐述北路战略:“此路行军,需行‘剿抚并用,以战养战’之策。随军必须配备干练文吏,每克一城一地,即刻留兵驻守震慑,同时文吏需立刻宣扬陛下仁政,推行编户齐民,分发身份木牌。粮草不足,则取自当地负隅顽抗之豪强、部落;不稳定之青壮,尽数收编入伍,严加操练,化害为利;沿途所得战马、兵器、甲胄,一律登记造册,充实军资!”
他特别强调占领后的治理:“占领之后,文吏需立刻组织人力,以工代赈!首要便是修葺道路、建立驿站!此举一可安顿流民,给予生路;二可确保后方补给线路畅通;三可为日后丝路商队打下基础。同时,设立官方榷场,以朝廷之粮草、盐、金银,交换当地之牛羊、皮毛、战马,使民有所依,不致因饥寒而复叛!”
“好!此策大善!”马腾听得眼中精光爆射,他本就是凉州豪杰,深知这片土地的特性,荀攸此策,可谓深得凉州治理之三昧,既展现了武力,又给予了活路,更能快速稳定地方。更重要的是,若能由他马家主导打通西域,这份功劳和未来的利益,将无可估量!
“其二,”荀攸的手指回到金城、陇西,“南路,则由黄将军坐镇,统领主力,对韩遂、宋建实施‘铁壁合围,困而不歼’!”
他分析道:“韩遂、宋建拥兵数万,据守坚城,若我大军急于求成,强攻硬打,即便能下,也必是伤亡惨重,耗时日久,将我大军死死拖在此地,空耗钱粮。届时,西陲诸郡见朝廷大军被阻,必生观望甚至异心,于大局不利。”
“故,不如以重兵陈列于金城、陇西之外,深沟高垒,锁死其出路。我大军主力五万,先以雷霆之势,北上击破武威郡!拿下武威后,分兵两万驻守,卡住韩遂西逃北窜之路。其余三万精锐,则由马征西继续挥师西进,按北路方略,逐一平定张掖、酒泉,直抵敦煌!”
荀攸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而对金城、陇西之敌,只需围困!我大军粮草,如今皆囤积于安定,长安补给亦源源不断,有樊稠将军与攸亲自坐镇安定,确保后勤无虞。反观韩遂、宋建,困守孤城,外无援军,内储粮草终有尽时。其军心涣散,士气低迷,又见凉州诸郡尽归朝廷,抵抗意志必然崩溃。届时,或可迫其投降,或可轻易破城!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上策。”
黄忠抚须沉吟,他身经百战,自然知道强攻坚城的代价。他原本的打算确实是先集中兵力,拔掉韩遂、宋建这两个最大的钉子,再图西进。但荀攸的分析,将战略视角提升到了整个凉州乃至丝绸之路的高度,令他不得不重新权衡。
帐内诸将皆默默点头,觉得荀攸此策虽看似冒险分兵,实则抓住了凉州问题的关键,兼顾了军事征服与长远治理,更暗合天子开辟丝路的宏图。
马超早已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父亲!黄将军!军师此计甚妙!孩儿愿为先锋,替朝廷扫平西陲,直取敦煌!”
赵云虽未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认可与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