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领钱都是王来淑和沈熙来,这是她第一次来。这时候还没有一百元的纸币,最大面额就是十元的“大团结”,一沓沓堆在袋子里沉甸甸的。原本她觉得领自己的钱不算大事,可真提着一袋钱,心里就不由得紧张起来。
王二狗笑得更得意了:“嘿嘿,媳妇,一看你就是没见过世面。”
薛知宁不服气:“我怎么没见过世面?以前机械厂给你的钱我又不是没见过!再说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废话了,咱们赶紧回家!”
两人回到家,薛知宁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下次还是我自己来得了,跟你一起,我总感觉不是去拿自己的钱,倒像是去抢银行似的!”
薛知宁凑到王二狗身边,一脸不开心——这货都笑一路了。她拧着眉问:“怎么,嫌弃我了?”
看着媳妇不善的眼神,王二狗立马改口,赔着笑说:“没有没有!一起去,必须一起去!跟你一起才刺激,我今天都感觉自己年轻好几岁了。媳妇,有你真好!”
见他一副讨好的模样,薛知宁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板着脸说:“哼,算你识相。对了,这么多钱咱们放哪儿啊?”
王二狗指了指床底下:“就塞床底下呗,不过那些钱早用得差不多了。几个混小子一人给了两万,买电视机是我出的钱,买电线、灯泡也都是我掏的,剩下的不都给来栋那愣头青了?”
薛知宁心里悄悄泛起一丝骄傲——自己男人赚了那么多钱,大部分都投给大队建设了,留给自家的反倒没多少。她试探着问:“那这笔钱你打算怎么用?还是给大队?”
王二狗故意调侃:“你舍得啊?刚才一路上你把钱攥得死死的,我都快以为钱比我重要了。”
薛知宁瞪了他一眼:“那当然比你重要!还有我是怕被偷,又不是稀罕这些钱!”
王二狗收了笑,认真想了想,摇摇头:“算了,这笔钱咱自己留着吧。咱家看着风光,其实也不富裕,穷得叮当响。再说了,总把钱给那群家伙,我也心疼。而且等他们知道我连那四十万都没要,以后指定变机灵了,再想把钱忽悠给他们可就难了。”
他拉过薛知宁的手,轻声说:“手里攥点钱心里也踏实。你看,闺女就是个吞金兽,以后再有几个小的,咱不得提前攒着点?”
薛知宁听得直翻白眼——就他们家这日子还叫穷?她箱子里藏着六万,加上袋子里这五十万,这可是笔巨款!更别说李主任还说外汇还没结算呢。她忍不住吐槽:“你说这话就不怕遭雷劈?”
王二狗嬉皮笑脸道:“我这人最实诚,老天爷不瞎,要劈也劈远庆、元龙、元文那群油嘴滑舌的滑头,轮不到我。”
说话时,他偷偷攥紧了薛知宁的手,生怕她又掐自己。薛知宁看他这副怂样,忍不住笑了,没好气道:“行了,松手吧,我不掐你。”
其实他俩今天去机械厂,主要是跟杨畅说,以后只收打火机的分成,不再管其他的。这话可把杨畅吓了一跳,任王二狗怎么解释,他就是不同意,生怕王二狗以后连图纸都不给他们了。
“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电饭煲,真能自己煮饭?不用人看着?”
王二狗拍着胸脯保证:“那必须的!电饭煲可比人靠谱多了,人煮饭还可能煮成稀饭呢。”话刚说完,他就察觉不对——薛知宁正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他才想起,家里以前煮稀饭的就是薛知宁。
第二天,王来福和王元安给供销社送完货,顺道去国营饭店吃饭。刚坐下,就看见王二狗和薛知宁也在这儿。
王二狗先开了口,笑着打趣:“哎呦,来福,几天不见瘦了啊!元安可以啊,没少饿你爹吧?就他以前那胖乎乎的样,早该减减了,不用心疼!”
王来福和王元安赶紧凑到他们桌旁坐下,王来福苦着脸诉苦:“叔,您就别调侃我了,这几天收电费给我累惨了!”
王二狗上下打量他一番,皱眉道:“你闲得蛋疼啊?一把年纪了跑去收电费,真当自己还是小年轻,能装腔作势啊?”
王来福嘴角一抽,带着点抱怨说:“叔,我也不想啊!还不是因为您把咱们大队的电工都给县长调走了,没人干活才轮到我的。”
王二狗一愣:“我啥时候调走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一旁的薛知宁听见这话,心虚地低下头——她弟弟薛冯诚当初只说要调几个电工,没说要全调走啊。
王二狗转头看向薛知宁,语气带着点调侃:“媳妇,你弟弟以前是当土匪的吧?怎么一个都不给我留啊?”
薛知宁小声辩解:“我哪儿知道他会把人全调走啊……你不会生气了吧?”
王来福和王元安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合着小爷爷压根不知道这事儿啊!
王二狗轻轻拍了拍媳妇的手,安抚道:“生气啥,多大点事。不过我小舅子这事办得确实不地道,真跟土匪似的,一个都不留。”
薛知宁松了口气,又不服气地反驳:“你小舅子才是土匪呢!”
王二狗顺着她的话点头:“对对对,媳妇说得对,是我小舅子是土匪。”
薛知宁张了张嘴,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气得伸手拧了他一把。
王二狗疼得龇牙咧嘴,转头对着王来福训道:“还有你,怎么能让他把人全带走呢?革命的火种都给我断了!再说了,咱们大队的电站不要了?”
王来福赶紧摇头:“要啊!一个月好几千块的收入呢,咋能不要!”
王二狗摸着下巴,幸灾乐祸道:“希望电路别出问题吧,不然老田的砖厂指定得完蛋。一想到他着急跳脚的样子,我就开心。”
薛知宁、王元安和王来福都无语了——合着他不是担心电站,是等着看田开山的笑话啊。
薛知宁推了他一把:“吃你的饭吧,少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等等,先教育教育来福这小子再说。”王二狗扒拉了一口饭,对着王来福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被骗了?太丢我们老王家的人了!”
薛知宁知道是自己弟弟理亏,不好意思地给王来福递了个歉意的眼神。
王来福委屈极了:“叔,那是小舅子还是县长!他开口要调人,我哪儿敢多问啊?”
王二狗一脸嫌弃:“瞧瞧你这出息!这话你自己信吗?以前我二哥还在的时候,你天天跟他对着干,连你爹都不怕,最后给我二哥气死了,现在跟我说怕我小舅子?虚伪!”
王来福嘴角抽得更厉害了——他那是年轻气盛不懂事啊!而且他爹是得病死的,根本不是被他气死的,这黑锅他可不敢背。
“你好歹也是个大队领导,得学会自己判断啊!”王二狗说着,又忍不住吐槽,“我小舅子那贼眉鼠眼的样,一看就不是啥好人,你怎么就被他忽悠了?”
这话刚说完,他腰间的肉就被薛知宁狠狠掐了一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他赶紧改口,对着王来福说:“我的意思是,你得有点脑子,不用太多,够用就行。不能什么事都指望我,万一哪天我不在了,大队还得靠你撑着呢。”
王来福听得嘴角直抽,心里暗自腹诽:叔,我比您大六岁啊!您天天养尊处优的,看着比我年轻十几岁,这话您好意思说?
薛知宁看看王二狗,又看看一脸憋屈的王来福,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饭店里其他食客也跟着偷偷笑——要不是听见王来福喊“叔”,他们都以为王来福才是长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