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王萧执暂时痊愈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京城权力深潭,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各方势力的天平被迫重新调整,而作为萧执救命恩人、且似乎与他关系匪浅的永宁侯府嫡长女姜妙,自然也成为了诸多目光聚焦的中心。
这日,姜妙正于秋梧苑内翻阅羽阁送来的、关于京城几位知名大儒的详细资料,为弟弟云轩的学业前程做最后斟酌,忽闻门外丫鬟通报,道是三皇子府上遣人送来请帖。
(内心oS:三皇子?绑架风波余烬未冷,这就迫不及待地亲自下场拉拢了?还真是……沉不住气。)
姜妙眸光微凝,放下书卷。她与这位三皇子素无交集,仅在宫宴上有过遥遥一瞥。其母族承恩公府刚因周炳仁之事折损一员大将,此刻递来帖子,用意不言自明——要么是试探,要么是试图将她或她身后代表的战王、侯府力量纳入麾下,最不济,也是想缓和因绑架事件而紧张的关系。
她接过那封烫金请帖,内容倒是客气,言称三皇子妃近日得了几株罕见的名品兰花,欲设小宴邀几位知己同赏,久闻姜小姐蕙质兰心,特附帖相邀。
(内心oS:赏兰?幌子倒是风雅。只怕是场鸿门宴。)
去,还是不去?
若去,便是主动踏入皇子争斗的漩涡中心,日后想再抽身只怕难上加难。三皇子此人,据羽阁情报,性格阴鸷,手段狠辣,并非明主。
若不去,便是公然拂了皇子颜面,彻底站到对立面,恐招致更疯狂的报复。眼下父亲尚未在朝中完全立足,侯府内部也未彻底肃清,并非与皇子正面冲突的最佳时机。
姜妙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脑中飞速权衡。片刻后,她心中已有决断。
“回复三皇子府上来人,”姜妙语气平静无波,“承蒙三殿下与皇子妃厚爱,妙妙本不应推辞。只是近日战王殿下虽毒伤痊愈,但龙髓草毒性霸道,仍需定期行针巩固,以免反复。那日恰是约定的诊治之期,实在不敢延误王爷康健。且妙妙于莳花弄草一道实乃粗陋,恐在诸位夫人面前失仪,反倒辜负了皇子妃美意。还请殿下和妃主见谅。”
一番话,滴水不漏。
首先,搬出为战王诊治这个无可指摘的正经理由,优先级高于赏花宴,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其次,谦称自己不懂兰花,降低对方戒心,也避免了在宴会上被刁难的风险。
最后,态度恭敬,给足了皇子府面子。
(内心oS:虚与委蛇,拖延时间。既不完全拒绝,留下转圜余地,也不轻易承诺,避免被绑定。现阶段,模糊立场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果然,三皇子府上的人听到这番回复,虽有些失望,却也无法强求,只得悻悻离去。
消息传开,落入有心人耳中,自有不同解读。有人认为姜妙识时务,不敢得罪皇子;有人觉得她倚仗战王,故作清高;但也有人,如一直关注此事的萧执,在听闻回复后,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
(内心oS:萧执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现阶段,保持与他的默契,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三皇子的邀约仿佛打开了一个口子,接下来的几日,姜妙又陆续收到了来自其他几位皇子派系或明或暗的示好。有邀请参加诗书雅集的,有派人送来珍贵药材示好的,甚至有位郡王太妃还想认她做干孙女。
姜妙一律秉持着“恭敬、谦逊、但保持距离”的原则应对。对礼物,价值过重的婉言谢绝,寻常的则回赠以价值相若的自制药膏或花露;对邀约,则根据情况,或以医术推脱,或以侍奉母亲、教导弟妹等家事为由婉拒。
她周旋其间,笑容温婉,言辞得体,却始终如同一株浮萍,看似随风摆动,根茎却深植于水底,不曾真正偏向任何一方。
唯有在夜深人静,独自面对地图沉思时,她的目光才会长久地落在标注着“战王府”的位置上。与萧执数次接触,他虽冷漠寡言,但行事自有底线和担当,比那些口蜜腹剑的皇子们更值得信赖。且两人已有救治之恩和初步的默契作为基础。
(内心oS:夺嫡之争,凶险异常。若非要选择……萧执,或许是那条最不坏的路。至少,他掌兵权,有实力,且目前看来,对那个位置的野心似乎并不像其他几位那般炽烈赤裸。)
但这心思,她深埋心底,未对任何人流露分毫。她知道,在自身实力足够强大、能够成为棋手而非棋子之前,过早暴露倾向,无异于引火烧身。
当前最紧要的,依旧是巩固侯府内部,培养弟妹,发展羽阁和自身势力。唯有自身根基稳固,才能在未来的惊涛骇浪中,拥有真正的话语权和选择权。
将又一封来自某位国公府、意在为五皇子说项的请帖搁置一旁,姜妙拿起为云轩挑选的西席名单,神情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专注。
京城的风云变幻,皇子的明枪暗箭,皆被她暂时置于身后。她就像一位耐心的猎手,在陷阱密布的丛林里,谨慎地迈出每一步,等待着最适合出击的时机。
而她的内心,在那温婉恭顺的表象之下,对未来的道路,已有了清晰的权衡与偏向。只是这份偏向,还需时间的淬炼和局势的演变,才能最终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