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梧苑内,那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头面和那支须发皆张的百年老参尚未收拢入库,老夫人院里赏下的两个伶俐小丫头——一个唤作夏竹,一个唤作冬梅——刚被惊蛰领着熟悉完院子规矩,外头便又有了新的动静。
这次来的,不是内院的婆子,而是外院门房上的人,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玄色劲装、腰佩制式长刀、神色冷峻的侍卫。那侍卫步履沉稳,气息内敛,眼神锐利,一看便知是见过血的军中好手,与侯府那些养尊处优的护院气质截然不同。
门房的人停在院外,恭敬通报:“妙小姐,战王府遣人送来拜帖。”
这一声通报,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表面平静)的湖面,让秋梧苑内外所有竖起的耳朵都猛地支棱起来。
(内心oS:萧执的人?这时间点卡得可真准。是来送“复查”的预约,还是另有其事?)
姜妙心下微动,面上却不显,对惊蛰点了点头。
惊蛰会意,出去将那名战王府侍卫引了进来。
那侍卫进入院中,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姜妙身上,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声音铿锵有力:“末将战王麾下亲卫队长,秦风,奉王爷之命,特来向姜小姐呈递请帖。”
他双手奉上一份材质厚重、封面印有暗金色战王府徽记的请帖,语气恭敬却不卑微:“王爷言,近日旧伤处似有反复,心中不安,劳烦姜小姐得空过府一叙,再行诊看。王爷已备好车驾在府外等候,若小姐方便,即刻便可动身。”
(内心oS:旧伤反复?骗鬼呢。他那毒清得干干净净,身体壮得能一拳打死老虎。这是又找借口叫我过去?看来京城这潭水,他又搅动起新的波澜了。)
姜妙接过请帖,入手微沉。打开一看,内容与秦风所说无异,措辞客气,甚至带着几分倚重,落款是萧执凌厉张扬的私印。
她合上请帖,微微一笑:“王爷太客气了。医者本分,岂敢劳王爷久候。请秦将军稍待,容我更换衣裳,取上药箱,便随将军前往。”
“末将在此等候小姐。”秦风再次抱拳,肃立一旁,如同一尊沉默的铁铸雕像。
姜妙转身进屋,吩咐惊蛰准备外出。谷雨则机灵地去取姜妙那只做做样子的药箱。
秋梧苑内的下人,包括新来的夏竹和冬梅,都屏息凝神,看着这一幕,眼神里充满了惊异与敬畏。战王府的侍卫亲自来请,态度如此恭敬,甚至用了“车驾等候”的规格,这哪里是对待一个寻常府医或者投亲小姐的态度?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遍了侯府后院。
松鹤院那边,老夫人刚喝了药睡下,心腹嬷嬷听到小丫鬟的回禀,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低声吩咐:“看来,咱们这位妙小姐,比想象中还要得战王青眼。吩咐下去,秋梧苑的一切用度,再加三成,务必周全,不可有丝毫怠慢。”
(内心oS:这投资,值!)
而主院荣禧堂内,周氏正对着账本生闷气,心疼那套送出去的红宝石头面和百年老参。听到贴身嬷嬷的急报,她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战王府亲卫队长亲自来请?车驾候在府外?”周氏捏着账本的手指微微发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她不过是个治病的,王爷何至于如此礼遇?!”
嬷嬷低声道:“夫人,恐怕不止是治病那么简单……王爷这般做派,分明是做给外人看的,是在给妙小姐撑腰啊!经过老夫人那一出,如今再加上战王府……这妙小姐在府里的地位,怕是……”
周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心口,吐不出也咽不下。她处心积虑想打压的人,非但没被打压下去,反而借着老夫人的病和战王的势,一飞冲天了!
(内心oS:小贱人!真是好手段!攀上了战王这棵大树,如今连母亲都对她另眼相看!这侯府,日后还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却又无可奈何。战王萧执,那是连宫里陛下都要让三分的人物,他的态度,无人敢轻易质疑和忤逆。
其他各院的主子们,如赵姨娘、二房三房的夫人小姐们,听到消息后,心思更是活络开了。有嫉妒的,有羡慕的,有盘算着如何巴结的,也有暗自警惕的。姜妙在她们心中的分量,瞬间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再非那个可以随意轻视嘲笑的“乡下丫头”。
姜妙换了一身素净但料子不俗的衣裙,提着药箱出来,对秦风颔首:“有劳秦将军带路。”
在无数道或明或暗、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姜妙从容地跟着秦风,穿过一道道垂花门,走向侯府大门。
所过之处,下人们纷纷躬身避让,态度比以往恭敬了十倍不止。
侯府门外,一辆规制远超寻常臣子家、透着肃杀之气的玄色马车静静停驻,四名与秦风装扮相似的亲卫骑在高头大马上护卫左右,引得路过行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内心oS:排场不小。萧执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跟他关系“匪浅”啊。也好,这虎皮大旗,不扯白不扯。)
秦风亲自为姜妙打开车门。
姜妙深吸一口气,在车辕上略一停顿,回头望了一眼永宁侯府那威严的匾额和朱红的大门,然后弯腰钻入了车厢。
马车平稳地启动,驶离永宁侯府。
车轱辘压过青石板路,发出碌碌的声响。
姜妙坐在宽敞舒适的车厢内,指尖轻轻敲着那份沉甸甸的请帖,嘴角弯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内心oS:萧执,你这帖子来得真是时候。这下,侯府这潭水,算是彻底被搅浑了。也好,水浑了,我才好看清,底下到底藏着哪些魑魅魍魉,又想玩什么把戏。)
她几乎可以想象,此刻的永宁侯府内,各方人马是如何的心潮澎湃,暗流汹涌。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战王的一份请帖。
权力的味道,有时候就是这么直接而有效。
马车朝着战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