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言本来游刃有余的脸色一变,病例本往何确身上一丢,冲了上去。
白慕言精神都有点衰弱了,本来学医就够苦了。
他用五年读完了别人八年的书,中间拜入了顶级中医大家,学了七八年中医。
这辈子学医吃的苦够多了,结果遇到的病人也糟心。
白慕言也有一把子力气,把人弄回了病床上,拿旁边的无菌棉签按着针孔。
摇铃让护士拿个新针头来。
辛笙摇摇晃晃坐了起来,沙哑的嗓子看到了他身前挂的那块铭牌。
“白医生。”她一字一句的问,“没有人告诉你别多管闲事吗?”
白慕言“啊”了一声,看了一眼上面的营养液包装。
手往何确一伸,何确被砸懵了,把病历还给白慕言。
白慕言叹气,“你也不能怪我啊,也不看看把你送哪来了,医院还有不救人的道理?”
“你是想攻击我的执业医师资格证吗?”
白慕言见世面见惯了,他穿了一身白大褂,低下来的眉眼带着专注的认真,“脾胃虚弱加酒精刺激,手腕手臂多处划伤,伤处深至6mm,仅简单止血,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还有,“你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在下降,营养严重不良。”
白慕言只是客观的陈述着,何确听着车钥匙掉了下来。
辛笙听完了,也很冷静,“所以呢?”
她的头发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不复原来的精致,刘海微长了一点,低头时遮住她那双在荧幕上爱带三分笑的杏眼,有些阴郁和脆弱。
白慕言咬了笔帽下来,“我的建议是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每天打营养针,规律饮食规律作息。”
白慕言在最后一行签下自己的名字,把笔归拢到白大褂面前的口袋。
“还有就是,建议你去廖廷彦那边看看。”
何确捡起钥匙的手捏了捏钥匙,想起了上次无意看见的那瓶药。
白慕言来都来了,还要查房,命苦到不介意辛笙不接话,自顾自对何确说,“何少爷今天晚上是打算待在这里,还是请个人来?”
送都送来了,总不可能不管吧。
“我在这。”
“行,我先去忙。”
白慕言最后看了一眼病房里面的人
他是医生不是心理医生,血淋淋的手臂纵横交错的伤,基本可以判断有个一两年的累积,应该是从没有处理过。
……
护士重新进来,辛笙又变得配合起来。
护士的眼神控制不住往辛笙脸上看,显然是认了出来。
很快病房变得安静下来
何确不知道说些什么,刚刚激烈拔了针管的人又突然安静下来。
仿佛刚刚疯了一样的不是她
何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时候语言太单薄了
他都不知道这个在两年前还是风光无限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确很少记得娱乐圈的人,或许是身边人千篇一律带出来的女伴,或许是他的圈子很少和这些地方交叠。
很安静
像是一尊被抽干了精气的雕塑
何确拉了椅子坐了下来
“不会有人乱说的。”
白家经营的是京市最大的私立医院,保护病人的隐私不仅是他们的职业道德,更是这家私立医院写进合同里的天价违约费和行业封杀。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辛笙毫不犹豫的接话,“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何确伸了个懒腰,从旁边的果篮拿了个苹果啃了起来。
“不行,我得看着你。”何确眼睛在果篮里面过了一遍,最后找出了一个香蕉。
“你吃香蕉。”
外面的夜色很黑了,星星也看不见影子了。
何确没在翘着二郎腿,他安静的啃着苹果,脑袋却在疯狂思索。
辛笙现在安静的不像话,只是看着自己手上因为刚刚扯针孔导致的一片淤青。
何确吃个苹果的功夫已经想好了说辞,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
“你应该好好活下去,带着她那一份。”
细数辛笙的变化,应该只有两年前的事可以让她变成这样。
辛笙蓦然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何确,她的眼珠很黑,一言不发盯着人的时候还有一点渗人。
辛笙突然觉得有点可笑,她也确实低低笑出声来。
“何少爷,你和野兽抢过食物?”
“你冬天住过山洞吗?是那种满是石头的山洞。”
“你杀过人吗?或许是昨天还和你背靠背的人。”
“你流浪过吗?居无定所,可能小一秒睡得就是山林,是那种被发现就会生不如死的流浪。”
“你什么都没经历过,你和君瑾去过m洲,又怎样?你最大的挫折不过是今天打了谁,家里会帮你摆平吗?又或许是你救了谁,谁又不识好歹?你什么都没经历过,让我好好生活?我凭什么好好生活?”
凭我命大活了下来?
我怎么可以踩着三姐的尸骨好好生活。
我只有这一个姐姐了,那是她真正意义的第一个亲人——
是她在黑暗荒芜的唯一救赎。
没有她,我就不配活的光明灿烂。
辛笙是个很冷静的人,哪怕的眼眶红到要泣血了,她很快就发现了她的情绪过于激烈了,闭了闭眼,“抱歉,我太过激了。”也没有要收回这话意思。
“我想睡了。”
何确静悄悄的,拉上了房间里的灯,到了走廊上面,他用狠狠砸了一下墙,“哪壶不开提哪壶。”
脑袋里一直徘徊着那双猩红失控,眼珠黑到像墨水的眼睛。
很让人心疼
尤其是见过以前的辛笙,哪怕是隔着屏幕的。
辛笙并没有睡,情绪反扑影响的第一个就是睡眠,她很难入睡。
她摸了摸手腕,没有任何东西,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咬着唇去翻自己的口袋。
没有
袖子被人剪掉了,镯子也不见了。
辛笙的呼吸乱了套,在床上找了起来。
辛笙最后抽开旁边的抽屉
松了一口气,把它死死攥在手上——就像攥住最后一个救命稻草。
……
“你好,请问要算一卦吗?”少年的音色一绝。
压着帽子脸不甚清楚,涂菊香却看着很顺眼。
“算,给老婆子算一卦。”
“你长得真好看,我和孙女一样。”还不忘夸一句。
旁边跟着出来的阿姨急了,老太太怎么信了这种小摊小贩。
“老夫人,我们先回去吧,老先生还在等你回去呢。”
涂菊花兴致冲冲,“你怎么算?”
眼前人有点意外,“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