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顺着我脚下的符文网络,从冰封的湖心深处直冲天灵盖。
成了!
顾长羽的血,那些洒遍关东大地的热血,没有白流!
它们如同种子,唤醒了这沉眠千年的地脉之根。
我死死盯着湖心那块巨大的玉佩,它的轮廓在星光下愈发清晰,唯独中心那个心形的凹槽,像一个等待填补的伤口,空洞而死寂。
九道颜色各异的光流,如九条挣脱束缚的巨龙,从黑暗的地平线尽头撕裂夜幕而来。
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它们的方向,长白山、老岭、长春、通化……每一处,都是他曾经血染之地,是他用生命刻下的坐标。
光流汇聚,疯狂地涌入玉佩。
那心形的凹槽边缘亮起微光,竟开始像一颗真正的心脏般,一起一伏地搏动起来。
咚……咚……沉闷而有力的声音从湖底传来,每一下都敲击在我的神魂之上,震得我气血翻涌。
那不是心跳,那更像是一种苏醒,一个沉睡在极渊之下的古老存在,缓缓睁开了它的眼睛。
我的手紧紧攥着那片焦黑的鼓槌残渣,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这枚残渣,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信物,也是开启一切的钥匙。
我一步步踏上湖心,脚下那沉寂了数百年的“问道桩”符文被逐一点亮,金色的光芒在三丈厚的冰层之下流转,构成一幅壮丽无比的星图。
我走到玉佩前,将那片残渣轻轻放在冰面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说等九槌,可你自己的血,才是这唤醒九州龙脉的第一根桩!”
话音未落,我没有丝毫犹豫,抽出腰间的短刀,在左手掌心狠狠一划。
刺骨的寒意混杂着剧痛传来,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滚落,滴入那心形的凹槽。
就在第一滴血落下的瞬间,天地变色!
整座冰湖发出一声痛苦的,坚逾钢铁的冰面寸寸龟裂,无数道金色的光芒从裂缝中喷薄而出,瞬间在整个湖面勾勒出一个巨大无比的八卦阵图。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古老的篆文在不同方位亮起,仿佛八座远古神山降临于世。
紧接着,那九道汇聚而来的地脉光流骤然调转方向,化作九根通天彻地的光柱,从八卦阵图的不同节点冲天而起,撕裂云层,分别射向神州大地的九个方位!
一股磅礴浩瀚的意念,如洪钟大吕,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非我归来,乃道归位。”
我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
顾长羽的肉身重塑,并非简单的复活,而是要以这九州地脉为基,万民共愿为炉,九槌共鸣为引,重铸一具“道身”!
而我,韩九娘,作为守道一脉最后的传人,我流下的这第一滴血,并非单纯的引子,而是祭祀天地的“祭主之血”。
我不是他计划中的一枚棋子,我是这场逆天仪式的执掌者!
是他将这滔天的因果与荣耀,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了我!
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分不清那是激动,是悲伤,还是承载这重任的战栗。
天色渐白,黎明的微光为这片狼藉的冰湖镀上了一层金边。
九根光柱渐渐隐去,湖面的八卦阵图也黯淡下来。
那块巨大的玉佩,在吸收了我的血和地脉之力后,中心凹槽的搏动也趋于平稳,它仿佛成了一个生命的核心,等待着其余力量的唤醒。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从冰层中取出,准备背负在身上撤离。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我的目光被湖岸边一抹突兀的黑色所吸引。
那是一根鼓槌,静静地插在没过膝盖的积雪中。
它通体漆黑如墨,材质非金非石,倒像是用某种巨兽的骨骼打磨而成,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血色纹路。
最让我心头一跳的,是鼓槌的顶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古篆,刻着一个血淋淋的“殉”字。
这是……第四根槌?它怎么会在这里?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它。
可我的指尖尚未接触到那冰冷的槌身,一股无法形容的悲怆与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我的心防!
无数凄厉的哭喊声、临死前的诅咒声、稚嫩的童谣声在我脑海中炸开!
那些为了守护童谣,被日寇残杀的百姓,那些临死前依旧圆睁双眼的无辜者,他们所有的痛苦、不甘与怨恨,竟全部凝聚在了这根鼓槌之中!
这不是铸造出来的,这是用千万牺牲者的滔天之痛,生生“凝”出来的!
我猛地收回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大口地喘着粗气。
原来如此,九槌并非全都要去寻找,有些……是需要用血与火来献祭的!
就在这时,我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细微但频率极高的震颤。
不是来自冰湖,而是来自更远,更深的地方。
我立刻将心神沉入与地脉的一丝联系中,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关东军总部地宫的方向,那些原本死死钉住龙脉的钉魂柱,竟然有十二根……停止了镇压!
不,不止是停止,它们像变成了十二个贪婪的漩涡,正在疯狂地、反向地吸收着积攒了数十年的怨气!
日本人发现了地脉的异动!
他们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想借这股被唤醒的力量,反过来污染龙脉,甚至……是要用这片土地的怨恨,去喂养一个更加恐怖的怪物!
风雪不知何时已经落下,细碎的雪花转眼间就变成了席卷天地的鹅毛大雪。
我一把抓起那根刻着“殉”字的漆黑鼓槌,入手处不是冰冷,而是一种仿佛能灼伤灵魂的滚烫。
我将它和巨大的玉佩一同背在身后,顶着撕裂皮肉的狂风,辨认了一下方向。
那里,是长白山。
那里是关东龙脉的源头,也是这片大地,最后的希望。
必须赶在日本人彻底完成他们的阴谋之前,抵达那里!
风雪迷了我的眼,前路一片苍茫。
但我知道,从我握住这根“殉”字槌的这一刻起,退路,就已经没有了。